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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即将复明,阴兵不可能窥见日光,所以如果再不快点儿离开此处,我大约就会被这堆白骨成精的东西狠狠撕碎。我拉着大马头赶紧往城东走,尝试着寻找是否有可能入里的机会。

    穿过两条街巷,沿着一条私道往北走,我用方位感估测着现在和皇宫的哪一个位置大约是平行的。正在闭眼感受,忽然听见旁边有微弱的声音响起,“好心人……好心人……”

    我睁眼一瞧,是当初在剑舞场上见过的那个冯天骄的小白脸,因为他确实很是模仿过张晓茫的风格,所以我一下子就记起他来了。

    “是你?”我下意识张口,将大马头牵往阴暗处,生怕四周还有潜伏着的阴兵时刻苏醒。

    “是南朝女帝?”他在认出我之后,神情立马激动起来,要不是看上去快要死了,我感觉他下一刻就要挣扎着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我发动的北伐,导致他无法继续仗着美妙姿容在北朝皇宫中肆意妄为。

    我蹲下来,递给他一口水,“你还能活着真是奇迹,我还以为现在皇宫里那位太后见姓冯的就杀,和‘冯’睡过的也不会放过呢。”

    他饥渴地抢过我的水袋饮了个痛快,喝干净之后把嘴狠狠一擦,我注意到他的一支腿已经不健全了,看来他除了唱点儿歪门左道的yín曲乞讨要饭,对于生计也是别无他法。

    我拎出包里一个白瓷净瓶,非常和蔼地对着他说,“你看这个怎么样,够你再活三四年的了。”

    他见势就要来抢,我伸手一压他的肩颈,他整个人被我的手肘压在身下,“别急嘛,又不可能白给你——告诉我,你这近一个月以来都看到了什么?”

    “死人,全是死人。”

    “这我当然知道。”我看着天边已经快要有白光升起,不耐烦地用瓷瓶敲了他一下,“说些我不知道的。”

    “太后一人把持北境,所有人没有人敢反抗,因为一旦反抗就是格杀勿论、九族全灭,她背后全是牛鬼蛇神,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快没有耐心了。他看出来我可能会把他一拳揍晕过去的冲动,连忙摆手致意,“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我还知道她最近正在筹建的事儿,她在挖一个巨大的九层地宫,正在极尽全力地征集天下至宝,放入地宫,只等着她所说的大日来临……”

    什么大日?我刚想继续问,却听见不远处有骨骼攒动的声音,于是拎起他的衣领,“带我去那个地宫!”

    “啊?你不活,我还想活呢……”

    “别废话,两倍报酬,这一半东西全部给你!”

    “成交!”

    小白脸带着我往一处人家走去,那人家看上去也是阴森至极,不过看得出原本正常生活时的富贵模样,怎么如今都变成这样?

    他带我往这家人家的地下一层走去,沿着主道往前走,过了几抹青苔之处,剩下的只有冰冷腻滑的砖石。他示意我抬手摸去,我触碰上整面墙之后大吃一惊,原来北城每户人家的地下现在都不知不觉被挖满了地库和地道,一旦方悦语心中任何的阴谋想要落实,一下子就可通过这些地下装置将人的血肉之躯全部都吸进地宫之中,以作基石之用。

    我想起郑老太说过的,“凡为大计,皆起于牺牲”,顿时不寒而栗。

    我嘱咐好小白脸照顾好我的马,先给他一个白瓷净瓶,让他再等半日,若我出不来便带着这马到南面去换些等量的银钱,若我能出来,那些答应他的财物一个都不会少。

    我沿着地道往里走,一路走着走着发现这地道居然是全自动,凡有人过处,皆变得灯火通明。

    这么高级?我深呼吸,等回了金陵,我也要看看能不能在旅栈里搞一个这类的玩意儿出来,绝对挣钱。

    我往前走,逐渐发现整个地宫的东面一层就是地牢所在之处。这监牢,看上去比我之前关那几十名福佑堂的人要高级太多了,每一块牢狱之处的门上都挂有盘龙金锁,这整个区域望过去蜿蜒缠绕,一望无际,地大为空。

    我走过几间没人的地方,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声吵嚷。

    “这大清早第一局就这么霉啊!你们几个小子真是的,看我回去不把你们房里那些□□秘籍都给没收了!天天钻研这些玩意儿,好吃的猪肉都买不着!”

    我看到前方的一间宽敞大狱里有几个人围坐在一方小桌周围,正在脸上贴条斗地主,年龄大一些的那个正在指着周围家丁服装的年轻人骂,看上去好不威风。

    这业务我熟啊!我刚想上前一探究竟,忽然想起,这些人不会也是鬼吧……

    正犹豫着,一只冰冰凉的手正缓缓搭上我的肩膀,幽幽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是不是看着很气,相信我,我年轻的时候看着男人赌牌也生气,但是你只要把钱袋子管住,给他们用树叶子打去就行了,这样就不生气了。”

    “啊——”我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她的话语就叫出声来,吓得前面大牢里脸上贴着白条的几个人抖了一抖,白条从脸上掉落下来。

    “靠!你丫谁啊?”我连忙轻抚胸口,看着身后这位看上去面色惨白的大婶,直接爆了粗口。

    “孩儿他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牢里年纪稍大一些的年长者双手把着牢杆,摆出一张苦瓜脸,满脸生无可恋,从大牢的间隙之中伸出手,“老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会又把我给你的树叶子整坏了吧?!”大婶走上前检查,叉着腰询问。

    “是的呢。”年长大叔点点头,“不过我刚才赢了很多局哦!”

    “去你的吧——我都看见你脸上贴几根条子了,别藏!不好使!”

    我静静地听着这对中年夫妻的对话,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呦,这丫头哪里来的?还大包小裹的,也没听说悦语那孩子抓了别家娃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