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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想走,一个堵着不让。晦暗的角落,不明的牵扯。

    他们的僵持离秦见月很远,她自然听不见交谈的声音。

    最终,是齐羽恬伸手推了他一把,眼尖看过来:“见月!”

    她一会儿要表演的是古典舞节目,提着纤薄的白裙,晃着肩朝见月跑过来,如蒙大赦的眼神。而不等秦见月开口,齐羽恬扯着她的胳膊领她飞快往前走。

    拐到无人之处,她才泄气地吁一声。

    “他特地来找你吗?”秦见月也不免八卦一回。

    齐羽恬回头看一眼,确认人没跟上来,她皱眉说:“他来跟我解释他前女友的事,谁要听啊,莫名其妙。”

    “前女友怎么了?是那个法国人?”

    “对啊,他说那个女孩年纪太小了,他下不去手,没碰过她。”

    秦见月:“啊?看起来确实挺小的,那他干嘛追人家呢。”

    齐羽恬小声的:“他说是那个女孩子追的他。因为他去外面比赛,那女孩缠他缠到国内,他就答应了。所以呢,他来者不拒关我什么事啊?好端端跟我说这些。”

    良久,秦见月一语道破:“他是怕你吃醋。”

    齐羽恬愣一下,撇撇嘴:“谁知道啊,真奇怪。”

    嘴上这样奚落着,她耳根子倒是微妙地红了起来。

    齐羽恬这几年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已经有了前辈姿态,她能驾轻就熟应付媒体和镜头。已经鲜少再显露出稚嫩的一面,或者大可以说,她不再有稚嫩的一面。

    她长了一张萌妹的脸,但想法却是成熟的。

    比如那一天秦见月说,她希望可以理智爱人。齐羽恬却说,不理智的爱更轻松。

    她在感情里常有一些圆滑观点。

    唯有此刻,秦见月从她身上见到最初那张羞赧的脸,满是纯粹又简单直白的喜欢。跟他讲话都不好意思,还要叫人递送纸条。

    那时她们涉世未深,虔诚地信奉着一见钟情。爱人在雾里,草蛇灰线。她们抽丝剥茧,计算着进退,等待着春天。

    哪有爱是理智的呢?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齐羽恬的舞蹈在开场,是第一个上场去录的。在顶级大牛的灯光之下,舞台中央的女孩像一朵翩跹变幻的云。

    她穿华丽锦绣的汉服,在舞台上飘逸地旋转。钟杨长身鹤立在舞台之下,他站的位置最靠前,手插兜里,静静地看。台上灯光浮于他的肩膀。没有导演敢叫他往后退,只好把镜头往前推。

    秦见月混在一群热闹的粉丝中间,仿佛看到某一年在学校艺术节的舞台上。

    没有借到漂亮的服装,她穿着校服轻装上阵。

    他因为太调皮被班主任拎到眼皮子底下来看演出,坐在角落里懒倦玩着手游。听到一茬一茬男孩子的呼声,才好奇地抬头看了下舞台。

    跟着,视线便再没从台上下去。

    秦见月余光里是出神的钟杨,耳边是热烈掌声,眼前是旋转不停的少女。

    秦见月在那时莫名欣慰地笑了起来,她想,不枉这支舞是想跳给他看的初心。

    这么久过去,一切都能重叠上。时光会让很多东西变质,但它放过最洁净的青春底色。

    很晚才结束。录完第一期节目,疲惫不堪。秦见月腰酸背痛,舒展一下筋骨,唱了太多遍,嗓子都冒烟了。她没精打采地跟着孟贞和南钰往外面走。在录制场地的门口,遥遥就看见钟杨在那站着。

    夜已经黑了,他形单影只,难免显得几分寂寥。

    “她已经走了。”秦见月过去,好心提醒一句。

    钟杨闻声,回眸看她,语调轻扬说:“等你呢,嫂子。”

    “……”秦见月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见她错愕,他问:“不是去夏家?”

    “嗯嗯,去的。”秦见月想了想,纳闷道,“你今天来就是接我过去吗?”

    钟杨说:“顺道。”他掂一下车钥匙,往前走。

    秦见月冲着老师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先走。用眼神送走孟贞和南钰,而后快速跟上钟杨的步伐。

    “程榆礼说有人顺路带我过去,原来就是你呀。”

    他笑了声:“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秦见月嘀咕一句:“我还想说要不要换件衣服呢。”

    钟杨偏头打量她一番,秦见月穿了件淡紫色长裙,发尾在夜风中微扬,典雅里有柔美。他说了句:“挺美的这不是?”

    尽管听起来几分敷衍,秦见月还是信了他的话,心头有种被夸奖的欣喜。不过她今天为了出行方便,穿的是双运动鞋,看起来多有不雅。秦见月给程榆礼发条消息:能不能帮我带双鞋啊?

    转念,又怕他劳碌。她将字删掉。

    “坐前面吧。”钟杨叫停了手已经搭在门把的秦见月。

    她同意,上车后系上安全带。

    “你跟夏霁不是有矛盾吗?我以为你不会去。”

    咔哒一声,扣紧。秦见月手却顿住,因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脊背微不可察地绷紧。钟杨说完,并无察觉地调整着被人碰歪的镜子。见她久未吭声,他看过来一眼:“我记错了,不是你?”

    秦见月抿了抿唇,淡道:“是的。”

    一直以来,她用回忆做布景,上演一出出独角戏,与自己斗智斗勇,五味杂陈,喜怒哀乐自己吞。

    直到某天,这出戏里误闯进来一个观众。

    这不再是她可以个人操控调度的一场戏。尽管他的参与属于百分百的意外,但这一刻起,秦见月变得被动。

    “是高中的事情,你还记得呢?”她问。

    钟杨微一沉吟,吐出四个字:“有点印象。”

    秦见月勉力微笑:“嗯,我上一次说想感谢你,其实就是这件事。”

    “谢我就不必了,过去这么久了。”他看着前面开车,不咸不淡地开口说,“你倒是比我想象的大方一点。”

    秦见月搁在膝头的指紧紧蜷起,语气却轻柔:“因为她不记得我了。”

    钟杨说:“正常,她得罪人多,挨一巴掌都不算什么了。”

    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程榆礼呢?”

    她一愣:“……什么。”

    “没告诉他?”

    “……”

    他轻哂:“你也真是能憋。”

    秦见月想了想,说:“就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吧。你也说了都过去了。我们几乎不谈论过去。”

    她话音刚落,车开到前面红绿灯路口,霍然一辆跑车嗡一声飞驰而过,钟杨为了避让,下意识踩了急刹。

    这下好,跟在后面的轿车砰一下追上来,顷刻要把车子撞得四分五裂的震感。钟杨骂了句脏话,旋即推门下车。

    秦见月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车窗里映出的迈巴赫,微微一怔。

    下车交涉的人是阿宾,谁也没开错,但阿宾忙讪笑起来:“哎呀是钟先生。”

    钟杨的怒火一下被浇灭,原来是老熟人。他径直走到后面,敲敲后车窗,戏谑道:“什么态度?下车赔钱。”

    车窗被慢悠悠降下,程榆礼看着他笑得轻淡,他还没开口揶揄,另一边的女人已经气势汹汹下来,夏霁凑到钟杨的车前,指指点点说:“不就一破奔驰吗?能值多少钱呐?”

    钟杨看着她,哼笑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