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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夏:

    展信安。

    许久不见,不知你现在在哪座城市,有没有实现中学时的理想。

    我在江城,是你从前说起的,想要一起去的江城。不过很可惜,独我一人,我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实现。

    今天江城下雨了,从前你在翻看地图时说过,江城的雨细密缠绵,在雨中撑伞而行,是人生美事。今晨我去了江边,江上蒙蒙薄雾,细雨迷蒙,我感觉到了你所说的缠绵,明白了你当时心中的向往。

    昨天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发现之前从家返程时将一只小收纳盒带来了江城,看到的时候才想起,是先前在家里翻看,无意中装进行李箱的。那里面是你写给过我的纸条,是你还在我身边与我分享每日趣事的时候,留给我的。而在那个时候,我接受着你一味地示好,却很少给你想要的回应,我追悔莫及,却来之不及。

    我有时会在江城的街道上慢走,时时在恍惚间以为看到了你,你拿着冰淇淋,在蝉鸣下的车流边,笑着回头。你向我招手,让我走到你身边去,我想向前的那一瞬却立刻清醒过来,你不会在这里,因为我,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的约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或者说,我该怎么找到你,找到你之后又能说什么呢?我有时自负不必和人交际,但却苦恼不知如何面对你,不过可笑,在苦恼之前,找到你都成了难题。

    我想时间会成为历练的最佳工具,而我则为从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夏夏,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无从说起,也不知道怎么让你知道。在写每一封信的时候我都不得不提醒自己,我连你的住处在哪里都不知道,走到邮局想去寄信,也不知要寄到哪里。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不得相见的一天,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前夜在郊外看到流星,明知道很多事情寄托给所谓的天意是难以置信的事,却还是忍不住许下愿望,希望能早点和你相见。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流星,更不知道你会许下什么愿望。

    而等到真的相见的那一天,我想我或许能有机会向你致歉,为我曾经伤害你忏悔,祈求你的原谅,然后慢慢修补我们的关系,直到拾捡回我们缺失的这些年。

    也许我们无法迅速一如从前相处,又或是哪怕亲近却仍有疏离,但是我可以等,岁月漫长,许多时候都是在等待。

    此时夜风过窗,有轻微的声响,在宁静之中显得刺耳,于是惊觉,竟然已经写到了这里。只是提笔至此,不知所言,只愿有朝一日这些信笺能被你看见。

    万望安好。

    陆亦凉

    2019年2月

    陈北夏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慢慢看完了所有的信。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是一目十行,多年小说阅读的熏陶历练,让她拥有着快速的阅读速度。可是在翻看陆亦凉的信时,她看的很慢,每封信不长,可字字句句都需要陈北夏来来回回看几遍,才能继续往下。

    这些信从2016年6月开始,一直到2019年2月,除了最开始毫无规律地写到哪里算哪里外,后面都保持着一月一封的速度,陈北夏数了数,一共有四十一封信。

    开头是“展信安”,结尾是“万望安好”,一封信一头一尾都在问好,也不知道陆亦凉是有多挂怀她。四十一封信,每一封都是这样。

    直到看完最后一封,陈北夏躺在床上,四肢舒展开来,什么话也说不出。那些信散在她的四周,就像是这几年不同阶段不同心境不同奢望的陆亦凉在她身边,如缓缓清泉般说话。

    说懊悔,说想念。

    说没见面时所有的心情。

    陈北夏不喜欢做设想,也不喜欢说如果,什么“早知道”“万一”“要是”这样的话说出来,除了无济于事,再没别的用。可现在陈北夏盯着天花板,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下,似乎眼前一切都看不清楚,只有模糊中的心跳声渐渐清晰。

    她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感觉,在看见那些信的第一眼,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文字比语言细腻,也比语言大胆,很多说不出来的话,都可以写在笔下。陈北夏觉得陆亦凉已经变了很多,重逢后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意料之外,热烈直白,可这些话,都远不及陆亦凉在信纸上的倾诉。

    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