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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不欢而散后,陈北夏一直没和陆亦凉说过话,直到整个旅途彻底结束,陆亦凉提出要送陈北夏回学校的时候,被陈北夏坚定地拒绝。

    一行人再糊涂也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来,尤其是彭幺幺,知道这份别扭必然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于是也顾不上要在二杨面前维持高冷形象,语重心长地劝说起陈北夏来,多少不要当众拂了陆亦凉的面子。

    陈北夏艰难地笑笑,她怎会不知道脸面有多重要,她从前小心翼翼就是因为最怕丢脸,这样不安的感受自己不想要也不会想陆亦凉要,可是她不想再继续践踏自己,所以只好忍痛伤害陆亦凉。

    陆亦凉倒是个明白人,十分清楚陈北夏在气恼什么,他心中微微挣扎,依旧是不愿做解释,只是执拗地要送陈北夏回去。可是他们都不再是十来岁的年纪,不是执拗偏执就能得到结果,更没有平常心性来等到云开月明。

    陈北夏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长短,语调平缓,像对着一个路人:“我今天早上没有起来看日出。”

    “我知道。”陆亦凉回。

    “我没有看日出。”陈北夏重复,每一个字都咬得更重。

    “我知道。”陆亦凉眼睛一沉。

    “你不知道。”陈北夏摇摇头,“其实你没有那么无所不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糊涂。”

    就像是我其实不是为了这一场日出而答应与你同行,不想咬着牙让自己在艰难中做出抉择,也不喜欢总是被你冷漠地忽视和推拒,更不喜欢你性情变或不变都让我觉得难以看穿。我既然没有重要到让你将自己羞于启齿的秘密说出口,也不必自甘堕落地贪婪你如今的温柔看一场带着清晨寒凉的日出。

    这是陈知沅的心里话。

    当陆亦凉趁着还没日升来叫陈北夏的时候,她其实已经醒了,听见陆亦凉隔着帐篷一声声地叫她“夏夏”,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然后告诉彭幺幺自己有些疲累,就不同他们去看日出了。

    彭幺幺不好多劝,只好自己起身,她刚刚钻出帐篷,不一会儿陆亦凉便钻了进来。陆亦凉进了帐篷,却待在陈北夏的脚边没有动,听着陈北夏故意发出的平稳的呼吸声,他知道陈北夏还在生气。

    陈北夏理应生气。

    可安抚陈北夏的方法,陆亦凉知道却不能用。

    那些秘密不止对陈北夏,而是对任何尚未知晓自己多年心酸的人而言,都是不可说的。因他想要的是如初深切的欢喜,而不是大发慈悲的怜悯,这样对他们彼此,都不公平。

    他不知道,陈北夏也不知道。

    彼此并不完全相知,是他们这些年以来一直没能跨越的障碍。

    陆亦凉待了一会儿,确定陈北夏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后,默默地退出去,在帐篷的一角抱膝坐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山头,然后笼在陈北夏的帐篷上。他知道帐篷里的少女此刻正被温暖包裹,舒适惬意,可自己看来,却充满寒意,坠入冰窟。

    沉默冰冷持续到了这次旅行结束,陈北夏疏离地拒绝了他们一起吃饭的邀请,陆亦凉出口挽留,演变成执拗地要从她回学校,却都没什么用。

    一行人对陈北夏短短两日的巨大转变都很惊诧,虽然只是才认识,但都看得出陈北夏性格好,不像是会无缘无故翻脸的人。而凭着他们对陆亦凉的了解,从不会得罪人,更不必说去得罪陈北夏,一时之间谁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唯一知晓大概内情的彭幺幺面露难色,在一旁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一场不欢而散后,陈北夏带着没有消退的怒意回到宿舍,不理会苏沉沉她们围上来问她进展如何,爬到床上用枕头蒙住脑袋。

    糟糕透了。

    陆亦凉糟糕透了,自己也糟糕透了。

    她自己想,在陆亦凉道歉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和陆亦凉说话的,虽然她自己也没弄清楚,陆亦凉有什么需要与自己道歉的。这听起来很没道理,陆亦凉只是没有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事,难道还能不许谁有自己的秘密吗,但是既然决定了要从重新认识开始,也听到了陆亦凉说的两个“喜欢”的字眼,不彻底知晓一切,又怎么会甘心。

    于是陈北夏真的躲着陆亦凉,躲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