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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点都不想去医馆,我不喜欢师父、不喜欢师兄、不喜欢师弟,我谁都不喜欢!”

    骤然听到这话,宋云棠眉头微皱,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不喜欢你,可能是那个人有问题,但所有人都不喜欢你,那就绝对是你这个人有问题。

    但他不愿意就此下定论,继续询问五郎。

    于是知道了更详细的信息。

    那家医馆的大夫碍于原主秀才的身份,对宋得墨敬而远之,并不敢管教,显得十分客气疏离,那些年长懂事的师兄知晓了秀才二字的分量,对他倒是很热情,但张嘴闭嘴都会提到原主,就让宋得墨很不舒服。

    年幼甚至同龄的师弟有的不太服气他的特殊待遇,有的心中惧怕不敢得罪,于是他在医馆呆了足足两年,竟然没交到一个朋友。

    医馆的环境对他来说,十分压抑。

    宋云棠知道宋得墨自身也有问题,但这个现状,是真不适合在医馆待下去,他挺担心对方患上抑郁症。

    于是他找了老两口,将宋得墨的现状说了一遍,

    “当初咱们家将四叔送出去,是忧心他身体虚弱无法种地,便想给他寻一个城里的活计,但现在咱家起来了,供得起更多的读书人。”

    “我就想,比起当一个大夫,让四叔随我读书许是更好。”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

    “我观四叔身体太差,同龄的起码比他高了一个头,是该好好养着,在县城医馆当学徒相对于种地自然是个轻省的活计,可哪有自家人更看重,自家人更愿意三五不时做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养着呢。”

    “再者,若四叔真心想当个大夫,不如想办法拜入沈大夫名下,他是上京退下来的御医,送他过去还能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开个方子给四叔调养调养?”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老两口的心坎上。

    他们见到宋得墨愈发消瘦,远及不上几个哥哥的身板,又哪能不忧心?

    只是家里就这个条件,明知幺儿舍不得家里,还是要狠心为了他的前程考虑把他送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生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于是等宋得墨修足了三天的假期,该去医馆了,就发现大郎竟然和自己一起去县城。

    他没多想,只当大郎是要去县城办事,结果大郎先带着他买了糕点和花雕酒,再提上一条大肥鱼和一块五斤重的羊肉,和他一起去了医馆。

    宋得墨恍恍惚惚的看着大侄子客客气气的师父说话,他一贯严肃板着脸的师父脸上也难得露出三分笑意。

    聊了半个时辰,他便眼睁睁看着大侄子以“家中准备送四叔去读书,委实不能再跟着老大夫学习医理心中实在歉疚,这两年有劳大夫照顾,一些薄礼还请见谅”为理由要带他走。

    等会儿!带他走!

    宋得墨十分愕然。

    而师父居然只惊讶了一会儿,就说他确实聪明,这两年学医倒是耽误了他,就友好的送上了祝福,又谆谆教导他既是学了医理,以后若有心可以多背几本医术,大病治不了帮家里人看看小病也不错之类的话。

    俨然是让他可以把医术当做ài好。

    毕竟也学了这两年。

    虽然没给钱,但逢年过节的节礼宋家从来没缺过,就怕幺儿受了委屈。

    也值不少钱了。

    宋云棠听得叹息,果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只说一句四叔将来要考科举,对方一句挽留都没有,已然是默认科举比医术更有前途,然而科举又哪是那么容易考的?

    有时候真不如当个大夫实在,不拖累家里还能早早赚钱。

    走出医馆,宋得墨扭扭捏捏的问,

    “大郎,是五郎跟你说什么吗?”

    这心思果真敏感,一会儿工夫就猜出来了。

    宋云棠也没否认,

    “你以后若想瞒着谁,记得交代一句,不许告诉别人,五郎是个好孩子,只是他去问你本就是我的示意。”

    宋得墨沉默的点头,好一会儿才道,

    “大郎,我真的可以去读书吗?”

    “当然。”宋云棠道,“为何不信?”

    宋得墨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足勇气说,

    “我之前问娘,娘说家里只供得上你一个,供不起我,我不能去读书。”

    宋云棠脚步一顿,原来宋得墨也是想要读书的吗?

    也对,他和三个哥哥不一样,他们从小就跟着父母下田,已经习惯了种地、做木活为生,在他们的设想中,大概今后就是跟他们爹娘一样,好好干活攒钱娶一个婆娘生下儿子然后继续这样重复的日子。

    宋得墨没下过田,却见过原主被家里宠得如珠如宝,又一举考中秀才风风光光,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再正常不过。

    谁不想过好日子?

    “家里现在不一样了,多了赚钱的生计,之后无论是你还是谁想读书都可以,只我问你,你是单纯的想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还是想像我一样考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