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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那个红发的姑娘吗?”对面摊位卖陶器的大婶这样回答,“她和两个人走了。”

    相当不好的预感涌上了贝尔托特的心头。但他还在安慰自己:她把马车留在了这里,步行离开,那就不可能走很远。而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梦中见到过的那种参天大树……

    “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男人,一个很英俊,一个凶神恶煞的。往那边走了。”大婶往东面指了指。

    贝尔托特站上马车,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找得到露辛达?

    “那么,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有一阵子了吧。”

    “她……走的时候,情绪还好吗?”

    “那两个人和姑娘说了几句话,她就跟他们走了。她好像不是很高兴,但也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我看他们像是认识的样子,所以也没有多问……”大婶显然也很自责。

    认识的人?是遇到了训练兵同学吗?

    因为不想被发现和我在一起,所以没有说一声就走了吗?

    但那样的话,把马车留在这里,岂不是会显得非常奇怪?

    那就只能是她在当兵之前认识的人了……

    她是墙内人,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之前的熟人也并不奇怪。

    但说到底,又为什么要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呢?

    如果说还是希望隐瞒关系,但之前也一直大大方方地一起购物,甚至在奥斯卡爷爷面前也都……

    是遇到了麻烦,不想把我牵扯进去吗?

    仗着自己带着立体机动装置,想不动声色地解决吗?

    太傻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胆大妄为呢?

    还是说,她打算和他们谈一些必须瞒着我的事……

    说到底,自己对她的过去也同样一无所知,不是吗?

    “谢谢你,大婶!”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那么请问,这附近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树吗?”

    虽然并没有任何证据表面露辛达就一定是遇到了危险——甚至他现在拥有的唯一线索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心中的强烈不安使他根本做不到就这样假装无事发生,原地坐等她回来。

    “这个啊……我不是本地人。你最好还是问问奥斯卡爷爷。”大婶指了指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们的对话,却又因为什么都听不清而焦急不已的老人。

    贝尔托特转过身,充满歉意地看着奥斯卡爷爷,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块黑板,努力稳住自己的手,在上面写下了问题。

    “大树?”奥斯卡爷爷的声音中也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喏……就在那里!”

    贝尔托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树。市场的范围内自然不可能有,即便越过摊位和人群,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也只能看见秋日斜阳下的一大片茂密灌木。

    “快去吧!过去了你就知道了!”奥斯卡爷爷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我帮你们看着马车,一定会等你们回来的!”

    出了市场的范围后,又跑了好一阵子,贝尔托特才渐渐看清楚了——那不是一片灌木丛,而确实是一棵大树。

    只是它并不长在平地上,而是长在一座山崖的下面。

    从远处看见的“灌木丛”,只是它高出崖顶的树冠而已。

    悬崖下是一片湖,大树就长在崖与湖之间,目测至少有五六十米高了。

    贝尔托特不认得这是什么树——他听说过在罗赛之墙与玛利亚之墙之间,有近百米高的巨木所组成的森林,虽然到现在为止,尚无缘亲眼得见。

    而眼前这颗树虽然没有那样高,但也许是因为仅此一棵,可以独享阳光雨露,因此生得格外枝繁叶茂,横出斜逸,以至于从崖顶望下去,完全看不见树下的情况。

    大树,湖岸。

    一切好像都和梦中的情境对应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贝尔托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既不希望看到露辛达也如梦中那般模样,又很怕下去后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在……

    他顺着崖边灌木丛中的一条崎岖小路辗转向崖底走去。风吹过大树枝叶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三十米,二十米……越接近崖底,他便越加小心,深深猫下腰隐藏自己的行踪。

    当三个人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露辛达看起来还好——至少她还站着,而不是躺着。

    她和另外两个人保持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应该是在交谈,但从这个距离暂时还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