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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能!承!认!

    不对,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

    要说对阿妮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那完全就是撒谎。

    从来到帕拉迪岛的第一天,便身处地狱,直到如今。

    如果没有人互相支持,一定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而和他同样身处地狱的,就只有莱纳和阿妮。

    那些每天共同学习,一起吃饭的人;每天帮助自己,和被自己帮助的人;每天都在计划着,要如何去欺骗,最后又要如何杀死的人……

    到底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他们朝夕相处?

    莱纳好像找到了他自己的办法。

    但他没有。他也知道阿妮没有。

    阿妮和他那么像,连在绝望中哭泣,又自己擦干眼泪,咬紧牙关不对任何一个人说的样子,都那么像……

    他很想让她不要再哭了,哪怕只是在心里哭——他都知道,都能感觉到。

    因为他也在心里默默哭泣。

    阿妮就像另一个他自己。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她?

    他觉得自己是唯一能看见真正的阿妮的人。

    他多希望阿妮也能看见他。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让阿妮重新展露笑容方法,就是顺利完成任务,然后回到故乡。

    所以他一直都努力不去把自己对阿妮的这种在意定义成“喜欢”。

    毕竟,对命不久矣的杀人魔来说,这种感情太过奢侈了。

    奢侈到很可能会毁灭阿妮,毁灭莱纳,也毁灭他自己。

    甚至毁灭整个世界……

    所以,他不喜欢阿妮。一点也不喜欢!

    “你在说什么啊?”贝尔托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张,但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不敢看向身边的人。

    “不是吗?可是……你总是在看她哎……”幸好露辛达的视线似乎也躲避着他所在的方向。

    有那么明显吗?!“那是……那是因为……”

    “我还在想,贝尔托特很有眼光呢……”

    “什么……眼光……”

    “阿妮啊,算是同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不那么幼稚的女生之一了吧……”

    “是这样吗……啊……我……没有特别注意过……”

    不不不,既然都被她看在眼里了,再矢口否认反而显得心里有鬼吧?

    何况,喜欢不喜欢的先另说,当务之急,是不可以让眼前这个鼻子灵敏得像狐狸一样的家伙察觉到自己和阿妮之间有任何超出普通同学——不,应该说是不怎么熟的同学——的特殊联系,不是吗?

    “那个……单纯是因为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几次……”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虽然并不是全部。

    “那样啊……贝尔托特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呀……”露辛达幽幽地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在对他说话,倒更像在自言自语。

    “不是……究竟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啊?”

    “是啊,为什么呢?”她好像自己也觉得吃惊,顿了片刻,“哎呀,不说这个了。所以你砌了这么个炉子,是打算干什么呢?”

    “这个么,你等着。”贝尔托特如蒙大赦,连忙转身跑去河边把手洗干净,然后才去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条闪闪发光的三股项链。

    “你看这个!”他把金链子递到露辛达面前。

    “哦哦!你到底……唉……”她睁圆了眼睛,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用一声叹息取而代之。

    “你是想问我到底把它藏在哪里了吗?”贝尔托特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并决定借此来转移话题。

    “是啊,不过反正你也不会说的吧?”

    “嗯。只有这个不能说。抱歉……”

    “哦?那么说其他的都可以说咯?”露辛达一边揉眼睛,一边斜着眼看他。

    “这个……也不是所有啦……”

    “哈!我就知道……”

    “说起来,我倒是也很好奇,宪兵团来搜查的时候,你把揉面机藏哪儿了?”

    “我把它拆了。金属零件和坏掉的立体机动装置堆在一起,木制框架则混在柴堆里——他们果然从来都不仔细看这些。”

    “干得漂亮!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几天面包又变得难吃了。”

    “哼!宪兵团之所以那么快就撤走,说不定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哈哈……”贝尔托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是后来才想起来,忘记提醒你把揉面机藏起来了——还一度为此担心得不得了。”

    “这种事情我自己当然能想到啊!”

    “所以应该夸你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吗?”

    “哼,彼此彼此!你在擒拿捆人搜身方面也称得上无师自通呢!”露辛达不甘示弱,狡黠的双眼里已经看不出一点曾经哭过的样子。

    “呃……那个……”

    “对了,那个人不是说狠狠踢了你挠了你吗?为什么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我当时才是真的差点儿被吓死了啊!”

    “我戴了护腿板,”对于这件事,贝尔托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至于手上的抓伤,是他自己的错觉,实际上只挠在了袖子上。”

    “护腿板?连那种东西都准备了?”露辛达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你还真的当过山贼不成?”

    “当然没有!真是的……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贝尔托特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独特的习惯吧……”

    “所以,究竟是抢过多少人,才会养成这样一种“习惯”啊……”

    “都说了不是……要这样说,你那天晚上装死的时候,特地把裙子拉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哦?那个呀?”露辛达脸上浮现出猫一样的笑容,“没想到贝尔托特对这件事这么在意呢……”

    “不……不是……”

    “我当时是这么考虑的:如果那人是个衣冠禽兽,那看到那幅光景,一定按捺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