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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连苡仁看来,郑乾做的是其实与他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用丹药的源流控制百姓武者,而郑乾用的是产业和生意。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郑乾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商道竞争的法则里,如果没有办法合作,那就只剩竞争。
  在连家主原本的设计里,只要永宁世家通力联合,取代乾坤商行走炁生意的市场份额并不难,通过走炁和丹药,他们不光可以再次掌控永宁修士的命脉,联盟的利益链接也将会更加紧密。
  但探子传来的消息,让游戏规则变了。
  虽然湖心亭院里的商人们都没说话,但连苡仁清楚明白的读到,大伙儿都嗅到了商机。
  想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需要很多条件,但你若是问他们,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几乎九成的成功商人都会在【胆量】或是【嗅觉】中间选一条。
  湖心亭院坐着的,全都是永宁顶尖的商人,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年轻时进取的雄心胆气,但是身为顶级商人的敏锐嗅觉是不会退化的,甚至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越发的老辣。
  连苡仁嗅到了,他相信在座的大部分商人,也都嗅到了。
  “风向变了,看来此次聚会的议题,也得要变了一变了!”
  赏赐了前来传讯的探子后,连苡仁朝着庭院中一众商贾笑说道。
  ……
  自周商战胜洛天英的消息传开后,帝前镇眨眼间就变得人满为患。
  受限于道场本身师资力量,场地规模的约束,大多数想要拜入山门的弟子,只能先表达意向,登记排名。
  短短三天功夫,帝前镇便汇聚了超过一千名入品修行者,这些全是永宁各家各户的本脉武者,此时却齐聚帝前镇,一心巴望着拜入山门,学到周商亲授的【五帝宝轮功】。
  永宁城,五帝道场后山崖壁
  “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抓着本名册的郑乾,站在崖边眺望着山下那座人声鼎沸的小镇,唏嘘的感叹后,却又有些自嘲:“之前我还想借助永宁世家的本地资源,进一步将走炁生意铺开,却是没想到周同学竟然已经有了越境搏杀洗髓的武道修为,现在看看,这一步设计是我没做好,太过保守了!”
  “口气这块儿,还得是老郑你啊!这设计还保守呐?”
  并肩而立的周商瞅瞅身旁一副心有不甘的郑乾,感慨问道:“那不保守的做法是咋样的?”
  “不保守的做法,自然是将永宁这些世家用得更狠些!”
  郑乾奋臂挥舞,豪声道:“待这些世家修士有小半数学会五帝宝轮功,达到【走炁】和【赋活】的标准后,就将他们全族都赶出永宁去!”
  “嗯?”
  有些离谱的决定让周商一时没法理解,待皱眉沉吟一段后,他猜测道:“郑同学是想借这些世家,去冲击开拓永宁以外的州府,凭借走炁鸡禽和赋活稻种,即便高端武力方面匮乏些,站稳脚跟倒是也不难,可你就不担心他们做大?”
  “能做多大?依靠血脉传承扩张的结构与根性,就注定了他们不论是经营多好的营生,也没有办法真正做大!”
  一提起永宁世家,郑乾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次也是同样,但周商从这番话里,却听出些许弦外之音。
  “世家做不大是一方面,真正做大也没关系对吧,因为世家的发展速度,根本赶不上我们的势力扩张,实力膨胀。而一旦我们的出击,便是煌煌大势,摧枯拉朽!”
  许是不敢确定弦外之音的内容,周商直接点破以求验证:“所以永宁世家能不能在州府做大都没关系,做不大自不消多提,即便是做大了,若是遵从规矩,那就省了我们二次开发的力气,做大了不听话,就连着冥顽不灵的世家,再被向外赶一次!这是你的新设计?”
  “蛤蛤蛤,没错,不愧是周同学,一点就透,真是懂我啊!”
  郑乾闻言哈哈大笑,很是干脆的承认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既然你的实力变化了,咱们的行事方法也得变!”
  “其实永宁这地界,以咱们商行如今的规模架构,完全可以驾驭。之所以只经营城西,是因为之前没有足够的武力庇护更多区域,势力膨胀太快,地盘太大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但既然周同学实力增长这样快,已经可以制霸永宁,那么我们当然要将另外三面纳入规则庇护。”
  听到这话的周商眉头一挑:“我原以为你行事王道,与各家商贾周旋是意愿,现在看来,之前那般耐性做事,是在等待迁就?”
  “也不能说是迁就,造了这么些船,多少总结出些经验。”
  望着翻滚云海,郑乾唏嘘道:“以前我造船很急,总觉得光阴易逝,忽然而已,所以唯才是举,不断的鞭策船员,分配任务,恨不得一年做出百年的业绩!”
  “但这样造出的船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或是开得越来越慢,或是偏了停了,即便是开始有些彼岸相的,最后也因为人的原因越走越偏。数次失败后,我开始总结失败原因,发现问题是在我身上。”
  “于是我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想通了,人和人是类同的,需求类同,欲望类同,感情类同。但就彼岸这个目标上,却也是大大不同的,模样不同,路程不同,航向也不同,强行将所有人扭在一起前行,最终结果只是互相消耗而已。”
  “因为人啊,只能去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不想去的地方,即便近在咫尺,抬腿便能到,却也是决计到不了的。”
  往日种种如幻影浮现眼前,想想曾经的高歌猛进,自鸣得意,郑乾自嘲的笑笑,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与俊朗外貌极不相称的复杂沧桑,幽幽道:
  “所以想要造艘通往彼岸的船,光是发号施令,分配工作是不够的,得先让人们心中生出对彼岸的向往!因为这条通往彼岸的航道,得由船上所有人心意的向往铺就,也唯有以这向往铺就的航道,才能通向我想到达的彼岸,甚至去到比我想要达到的,更远的远方!”
  郑乾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周商面前,他的话总是会特别多。
  连很多放在心里,哪怕至亲也不愿提及的隐秘,他也愿意跟周商讲。
  只因为他觉得,只有周商真正能懂他想要做什么!
  而周商真的懂。
  “我明白了,所以置办商行,开发修行者的生产力,本质上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类同的需求,因为抛开基本需求谈彼岸,无异于水中捞月,镜里拈花。”
  “人唯有基本类同需求被满足了,才会生出更高更远的仰望,也唯有如此,才能出现真正的彼岸同行者!所以乾坤商行,是要以天地众生为龙骨啊,郑同学好大的手笔,好高的眼界!”
  同样望着眼前翻滚云海,周商回想起几年来在商行经历的事情,结合郑乾刚刚说出的话,感叹道:“难怪你根本不在乎此时得失来去,大度超然,以乾坤众生为棋局,更迭重塑以求新,所以对这一代人,你本就没报什么期待是吧?”
  被切中心事的郑乾谈性更重了:
  “曾经确实如此,随着我对彼岸这个目标越是渴望,对身边船员便越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