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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琥珀里的时间,微暗的光,一半在半途而废,一半在怀抱希望。

  以前,谁说话都喜欢用终于,就像终于过去了、终于得到了、终于离开了......仿佛任何的告别都像是解脱一样。

  然而最后才会慢慢发现,那些自以为是的如释重负,才是最最让人想念的东西。

  有些人,总是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清浅如过目则忘的照面,深刻如镌刻回忆的凹痕。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好的故事。

  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

  其实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就会发现,眼前的风景已经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当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仍然还是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很少有人会赢,但有时也会。

  当一个人抓不住世间美好的时候,便只能装作万事遂意的模样。

  心里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国稻草人的胸膛,草扎得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人一旦沉醉于自身的软弱之中,便会一昧的软弱下去。

  清珞回来的当天,没有去见章德帝,也没有住在宫里,她倒是更喜欢宫外的百霜阁。

  如今的回归,她倒是跟之前,完全变了样了。

  从前的她,总是会顾虑别人的脸面和眼色,总是为别人着想一堆事情,倒是完全的忽略了自己的情绪,把自已委屈在一个局限当中。

  可现在她不一样了,不开心就不开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怎么干就绝对不会依附着别人的意思了。

  这样的不可控性,怕是那些朝臣都没有预料到吧。

  每个人,总是都会变得。

  素和清绝察觉到了不一样,不出半日,便写了罪己诏。

  当朝皇帝写下罪己诏,怕是不太好的。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此於兹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先祖谟烈,因循悠忽,苟且目前。且渐习汉俗,於淳朴旧制,日有更张。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朕自弱龄,教训抚养,惟皇太后慈育是依。隆恩罔极,高厚莫酬,朝夕趋承,冀尽孝养,诚悃未遂,是朕之罪一也。满洲诸臣,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宜加倚讬,尽厥猷为。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且明季失国,多由偏用文臣。朕不以为戒,委任汉官,即部院印信,间亦令汉官掌管。致满臣无心任事,精力懈弛,是朕之罪一也。朕夙性好高,不能虚己延纳。於用人之际,务求其德与己侔,未能随才器使,致每叹乏人。若舍短录长,则人有微技,亦获见用,岂遂至於举世无才,是朕之罪一也。

  朕既知有过,每自刻责生悔。乃徒尚虚文,未能省改,过端日积,愆戾愈多,是朕之罪也。”

  这件事儿一出,朝廷乱了。

  因为娄归做的一些枉为人道的事情,清绝对这个皇位一直心存缔结,现在天选的皇女回来了,第一件事儿却不是来见自己,心里怕是会有别的想法。

  清绝在想,若是自己再不主动把皇位让给姐姐,怕是到后面,会跟娄归一个下场。

  然而,朝中的人知闻此事之后,纷纷拥护清珞登基为帝。

  以墟阁没有复议,清珞的想法,毕竟现在也不受控制了。

  而那些朝臣们,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经世事的明君罢了,至于什么正嫡、什么女身,恐怕对他们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还有一点,也是因为清珞的手里,有大胤的传国玉玺。

  在一开始,裕帝殒身的时候,就已经为她铺好了路。

  刚一大早接到消息的时候,辞渊就随清珞一起进了宫,谁也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无数的朝臣便一直围堵在华梨苑门口。

  清绝主动到姐姐这这里来认错,倒也是大可不必的。

  毕竟错不在他身上,只是为人子女,有着下不去手的事情。他能够将娄归的罪行公注于众,也算是没有愧对素和这个姓氏的威名吧。

  清珞坐在主位,看着殿下的清绝,眼神中尽数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弟弟虽然对于政事没有兴趣,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只是在这样的格局之中不想夹在中间罢了。

  现在的一切,未免就是简简单单的说一句、点个头这么简单了。

  大胤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没有谁能够允许任何人再把朝政的事情,当做儿戏了。

  清珞一脸心不在焉,抚摸着自己衣袍上的穗子,眼神停留在手上,轻声道,“我不接受你的提议。”

  听到侍卫来报,清珞的脸色忽地沉了一下——外面的朝臣一直在闹,纷纷说着五公主继位、五公主身为帝女理应继承大统的话。局势若不在控制,怕是那些人就会冲到华梨苑来,将清绝与娄归一罪论处了吧。

  “我之所以将那些朝臣挡在外面,就是不希望旁人参与我们的家室。清绝,你若是一直把娄归的错归结在你自己身上,谁再怎么劝你,都是同样的结局。”

  若他一直坚持娄归的错跟自己有关,罪己诏已出,怕是论处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这皇位本来就是姐姐的,我没有理由抢走姐姐的东西。”

  “皇位是属于素和家的东西,也没有说一定是我的......我从来不觉得继承皇位非要正嫡,只要能者有贤,也会对整个大胤负责的。”

  况且清绝继位,是在先帝驾崩之后,这跟距离自己回归也有一段距离,大胤也没有将当朝皇帝赶下台的道理。

  清珞未等清绝回应,便拂袖出了殿外。

  看着门口吵吵嚷嚷的大臣们终于是明白了很多事情:人心如此,谁得势便会拥护谁、谁手上有权利便会举荐谁。当初自己论为娄归棋子的时候,又有谁站出来过,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呢?

  那些人见到清珞出面,片刻都安静了些。

  而她的手里,便拿着清绝写好的罪己诏。

  “章德帝已书罪己诏,往九瑶公主能够遵循天选,继承大统。”

  “望九瑶公主,继承大统。”

  话不多说,清珞便当这这些大臣们的面,将手中的罪己诏撕毁。她不承认的东西,谁都别想再耍什么花样了。

  现在的事情,只要她不想,没人说的动她。

  “罪己诏已毁,诸位大臣可回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完全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公主殿下,您才是正嫡,您才是以墟阁天选的皇储,您继承大统才会彰显我大胤的国威啊。”

  仍旧有人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还是会有人穷追不舍的说着这样的问题。

  清珞的脸色已经变了,在场的人也已经看出来一些端倪了,现在还这样说,那就真的是故意为之了。

  “彰显大胤国威?将在朝的皇帝推下皇位,在立新主?就是你们口中的彰显国威?”

  将新帝推下皇位本来就是大忌,他们还要清珞继任皇位。

  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昭告天下,自己回归不过就是为了那个皇位,竟然会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怕最后遭人唾骂的,就是她自己了。

  没人敢在多说什么了。

  而他们无非是觉得,章德帝的皇位是没有国玺的把持,章德帝没有主权,便行事还是跟娄归在时一样的。所以倒不如让清珞直接继承,这其中之间也会少了很多的关系的。

  “女帝的身份,大可不必。况且胤朝从建立以来也没有过女帝的先例。清绝既然已经是章德帝,便一直、永远都会是。不过出于他是新帝,国玺的掌权,还是留在我手上吧。”

  表明这不接受素和清霁的罪己诏,却也不交出传国玉玺。

  辞渊忽然在一旁发声,“诸位大臣请回吧,华梨苑毕竟是九瑶公主深闺,你们都围堵在这里,怕是不合规矩。”

  清珞命人将章德帝送回去,辞渊也遣散了殿门口的那些大臣,这样一堵一送的,倒是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就完完全全将事情给解决了。

  若是现在的果决放在当初,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之前的她,太给别人面子了,总是想着每个人其实都会有好的一面、都不会是那么坏的、都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事情......就因为这样,所有人才会觉得她软弱、好欺负,便会有很多人开始算计她,而棋盘上的每一步棋,就会是那些算计之人的手笔。

  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然而,处理完章德帝的事情,接下来就该轮到素和亦岚了。

  七王府被围也有段时间了,是时候让七王爷有个解释了。

  然而近日不知怎么的,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的在墨枢传开了,都说清珞手握皇权却不掌皇帝之位,又让章德帝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

  这简直跟娄归,没什么两样吧。

  “真是乱七八糟的局面啊……”远处,有一个人负手看着被重兵包围的七王府,喃喃道,“以前可不曾听说九瑶公主是这样手段的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拿着国玺却不给权,这岂不是跟娄太后一个做派?”

  风帽下,那个人的脸苍白而消瘦,似乎常年都晒不到太阳,有些无精打采,眼睛却比暗夜里的星辰更闪亮。

  “她这是走娄归的老路......什么回归,不过是权利更吸引人罢了。”

  马车外的百姓议论纷纷,悠悠之口是想堵也堵不住的,她也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反正那个位置,自己是不会接的。

  她现在也知道身体原因的问题,很多事情当下解决,尚且最好。

  听着外面的声音,马车里面的人,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