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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送回丹儿身上,一直到昔川君再返红石城,我都没敢出来。

    岁节过后,我便闹着芽儿娘亲带我回家,那是我再次为人说出的第一个字“家”。郁宗主再没理由强行留下我们母子,便只能轮派几名弟子住在木叶间,帮忙照顾。自那以后,我再不曾与旁人亲近,只想老老实实陪着芽儿娘亲,陪她渡过失去挚爱的每一天,能活多久便是多久吧。

    郁轩还会时常来看我,终于明白,他曾说自己不喜欢孩子,却为何对丹儿这般喜爱,全只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住在这孩子身上的正是本神。

    他每次来我都在睡觉,不想却给了他偷偷抱我的机会。他也只敢偷偷,因为一旦从他怀里醒来,一旦睁开眼睛看见他,我就会哭闹不止。我不恨他,不讨厌他,只是,不想看见他。

    ……

    莽荡山大战过后,染澈王和十安君在一月二十日返京。入京当天晚上,神河府的御座大人就住进了忘川阁。这种事用不了三天,便会在各个局信里传至沸腾。

    按说若只有十大人自己住进忘川阁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新上任的神河府首官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国王特批暂住王宫无可厚非。

    但事情妙就妙在这个节骨眼上,新国王继任之后,王宫里的殿阁都要在第二年岁节过后重新装置,染澈王的寝殿也就是原国王的“雅城殿”要更置为“澄澈殿”,直到五月翻新完成才能入住。所以,同十大人一起住进忘川阁的自然还有国王陛下。

    按理,三天之后王庭议事,这桩王宫里的风流事当然会被端上桌面,可郁宗主愣是没给爱管闲事的朝臣品头论足的机会。三天,只用了三天,分散在全国八十一城的幻音坊弟子齐齐唱诵起君王斩妖救世的传奇。十安君和染澈王转眼变成了备受全国百姓景仰的英雄和明主,二人同进同出,同寝同眠不但没有引来非议,反倒成了人们心中的楷模。

    嗨,郁大宗主在人间干过的那些事儿吧,我实在不想多说,说多了好像在夸他一样。

    二月一日,鸿卢寺复课,刚刚在上京呆了五日,染澈王便又带着小鬼精奔赴礼神殿。在择选出新任掌殿之前,染澈还要代行掌殿一职。这次回去,不单是为了主持复课典礼,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彻查礼神殿。

    礼神殿位于苍河省鸿卢郡内,纵贯的京海大运河,横行的临江,苍河省与中路省两地交界线,被这三条线围起来的卢溪山域刚好便是整个礼神殿所在。

    因是三殿之首,故此,鸿卢之名取自“卢溪”之首,意为“鸿图志远,在卢修深”。

    卢溪山域当初被上尊择选为建殿之所,便是因为山域内少城少镇,虽荒芜,却清净,正是宁神修心入定的绝佳之地。而两省交界处又恰是山域边界,在外不易入其内,除了水路也只在长平城修了一条通达礼神殿的陆路,避免因水患导致里外不通。除却临津渡和神武村这两个码头,沿京海大运河还有两处码头,临江沿岸有四处码头,水陆加在一起,礼神殿共有九个入口。除了复课日休假日,平常之时,九门只开四门,冬寒大假只留临津渡一门。

    初建,卢溪山域里的三座城池皆被移民出去,这里是全郪国最封闭的地方,不许平常百姓居住和私入。神武村因其处在临江边上,便不曾迁移,直接被划到界外,成为距礼神殿最近的民村。里面的三城没了居民,便被改造成司业居住的地方,后来逐步演化变为官城,禁娱禁娼,每座城里为数不多的酒楼也都是礼神殿的官方食寮。

    总之,这三座官城没啥可玩儿的,可乐的,住在里面倒是修身养性,有助于开拓灵识,治学修定。由此可见,那位圣王上尊一定是个极其无趣之人,才能让礼神殿死守住人间最后一片净土,喝了两百多年的清汤寡水。这也是为何我之前久住天渡峰,却从未对礼神殿提起过半点兴趣的原因。这里,绝对不适合本神。

    天渡峰是祭礼常用和高阶司业带领弟子修定的主峰,亦是山域最高峰。而礼神殿上殿所在的九万山则是占地最广的第二高山,说是第二,其实还不到天渡峰的一半高度。整个卢溪山域大部份山脉都不太高,绵延不绝,铺开面广才是山域特色。

    站在天渡礼阁看不见礼神殿,那是因为礼阁朝东南面向临江运河,而整个礼神殿皆在天渡峰的西面。上至天渡峰顶倒是能窥其一二,但也仅限于一二。峰顶常年云雾缭绕,俯瞰下去整个礼神殿呈半遮半掩之态,大小殿阁的红色琉璃瓦连成一片蔓山红海,倒有几分悦梁山上红梅尽开的神气。

    礼神殿分上中下三殿,中殿学满通过殿试者才能继续修学,因此,上殿学子人数最少,仅一座九万山便可容纳。至于中殿和下殿,则分布在九万山以西和以北的群山之中。

    礼神殿真是没啥好说的。殿阁皆按相同制式修筑,红顶白墙,每三年翻新一次,每年复课之前补白一次,永远保持着鲜红与净白,红代表火焰,与神沟通的法门,白则表示纯净,心神空定方能悟道。

    这,确是上尊大人的手笔。却不曾有前人想过,这一红一白真正是为何意,或许又是沉溺在上尊心中的一场大梦吧。

    复课典礼的前一天,染澈王带十安大人在九万山走访了一日,大小学门介绍个遍。来到琴门的时候,冥君看见寂乐离开之后归还到礼神殿的鸣兮琴,略显伤情之色。

    “饶溟笙是跟着你三妹出海了吧。”冥君什么人啊,那不是人,是个鬼精,动动汗毛都能猜个十成。

    染澈暗笑一声,见此事再瞒不过,便如实说来,“偷偷跟着,没让昔年知道。”

    “你安排的?”小鬼精扭头撇嘴瞪着大美人。

    染澈不用言语,挑眉一笑已经默认。

    “你呀,算是做了件好事,但却苦了自己。新王即位,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却把那个最是能打能杀的放走了。”

    “没放啊,不在这儿呢吗?”染澈牵起冥君的手,顺势将他揽靠在身边。

    “嘿,这什么地方,不得放肆。”

    小鬼精做人,居然比人还要脸面,他赶紧挣脱,好在及时,才没让进来的学子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