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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澈在昊天台修了整整三日定,其间,冥君悄悄来看过他几次,见他未曾出定,便没有打扰。

    初六晚上,暗自部署好一切,冥君回返昊天台。染澈出定之时,冥君正站在他面前,背着手,瞧着他,“累吗?”

    染澈渐渐收回神识,把目光和心念投放到冥君身上,“不累,入定时并不会感到累,却能安住当下,不乱于心。”

    “你才跟了本君一年半,便有如此长进,欢期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也不至于两百多年什么都没学会,若非之前在梨花境死过一回,到现在还是那五岁孩童的心性呢。”

    冥君对我的心啊,真是恨铁不成钢,可他也从没强迫我做那些不喜欢的事,他讲他的法,我不爱听不听便是,多说被他唠叨几句。

    染澈倒是会说话,“不长大也挺好,至少孩子看待世界的眼光会保持真性,这是大人很难再找回来的东西。”

    没错,这也是冥君一直在为我守护的孩童本真,赤子之心。

    只不过,他从来不说,下山前没跟凡人学时,除了自己那些术法,他更是不懂该如何表达,但他知道该如何做,也便一直默默做着。他的任我作践,任我胡为,亦是对我的全然守护。而那些提着鞭子削娃屁屁的日子,则更像是一个大孩子与小孩子的追逐嬉闹。

    染澈关心病体消解之事,接着问道,“炙火找到了吗?”

    “找到了。”冥君这次是铁了心要骗人,因此,一惯好用的“那个”被他刻意去掉了,“炙火之地刚好在悦梁山下面,这就简单多了,明日待剑灵回收完毕,让各处冥官接引妖婴余念上山,除去病体,送入轮回便是。”

    “斩妖令已经下达了?”

    “本君都安排好了,明日收剑之时你为本君护法。”冥君终究还是不大会撒谎,至少,第一句瞒过去,第二句就有点儿露陷儿,“对了,你知道这天边的琉火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早在刚到昊天台时,冥君就曾问过一次,如今又拿出来问,染澈立刻便生起疑心,他嘴上答着不知道,却在暗察冥君的神色。

    “哈哈,不知道了吧。”冥君刻意保持着轻松的状态,“这琉火是悦梁山顶琉璃台被月光反照过来,形成的光影。你们凡人见识浅薄,便当做十成美景来看,可本君以为,还是少了些什么。”

    冥君说着,抽出冥王鞭,甩至天际。也不知合拈了几个法诀,就把天星引路里的星星们全都打到了琉火之上。

    那星光嵌火,流转而舞,成了一片灿烂的琉火星河。

    “灿若星降,漫若神河。”染澈不禁感叹每一次冥君送给自己的妙法,皆堪当世间绝景。

    “哈,倒是与你们人间的神河府恰而相生。对了,本君有个礼物送你。”

    这又是献景又是送礼,分明就是凡人的离别套路。染澈有所察,却不能揭穿,只能顺势装演下去。

    冥君从魂住里找出一件法器,正是那支陪了他十几万年的“飘红弄影”,也就是我曾经附在其上跟着偷跑下山的那支法笔。

    “这支笔可以随心写画,想什么它自己就能写出什么。之前为了让画师为本君画像,没少给人间画师的余念们试用,可这么多年来就没找到一个能用的。除了本君,它就不听任何人使唤。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用不了就当个挂件,戴在身上也好。”

    染澈接过飘红弄影,提笔便在星河之上画出了一幅冥君幻像。

    “你能用?”冥君看着天边的自己,惊讶得合不拢嘴,“居然把本君画得像神一样。”

    “你不就是神吗?”染澈笑看眼前的人笑着。

    “快把你自己也画上,本君要把这样的画景永远留在墨吞世界里,以后咱们再来昊天台时,在墨吞世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染澈再次挥笔,却并没有画出一个自己。

    “画完了?”冥君诧异地看着染澈。

    “嗯,在你心上。”

    细瞧过去,那少年心上画有一朵红梅,开得正艳。可谓是梅红映入心,君面耀天光,星河垂火色,人间正逢时。

    “哈哈,这个好,只是一朵太过孤单,本君再画上一朵。”

    冥君借势抢过飘红弄影,默起锁咒点在染澈身上,这法器的点到即定立刻生效,被定之人一切心念止于当下。冥君将飘红弄影放进染澈的魂住,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别离之吻。

    元灵归体,昏迷的染澈被移交到二弟手中。

    冥君看着眼前美人,却对南回说,“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便能解定,本君又在他身上下了七天的睡咒,七天,足够你带他回京了吧。”

    “七天之后,你还能活着回来吗?要不要先交待一下后事。”南回倒像个自来熟的老朋友,对死神说话也口无遮拦。

    “嘴巴臭就少说话。”

    冥君回了昊天台,后来,从岁岁的记忆里看到,冥君加速了剑阵运法,在初七早上提前完成剑灵收复。神河府下达全国斩妖令,七天之内妖婴尽除,余念汇聚,十方冥君便要开启万念归元扇,炙火除病,净洗元灵。

    ……

    连夜,染非带着大哥赶往中节城,初七一早便坐上了官船,走商河南下返回京城。

    然而,船在行出百里之后,河面上忽然风起浪涌,天空更是乌云笼罩,大雨将至。突袭而来的风浪让官船无力抵抗,也便挣扎不过半刻,船体就被那风浪拍得松散,眼看就要沉船。

    这种力量是凡人无法抵抗的,唯一能做便是尽量向岸边靠行,而染非所能顾及也只有大哥,就算是拼尽全力,他也要保证大哥无恙。

    船还是在不到岸边的地方散沉了,染非将大哥放在一块船板上,总算游上岸去。可七日之内大哥不会醒来,他也不知大哥目前是死是活,有没有溺水,只能先烤火把衣服烘干,再背着大哥去找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