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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尽处,总会生起抛下一切的妄念。

    梦迎君归之后,染澈王当真想要放了天下,放了众生,放了手中不得不擎起的人间,只随这心念之人,同来同往,同起同落,同醉同息。

    然而,今非昔比,眼下的人间已由不得孩童般的任性妄为,这十方乱象又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日落之后,夜光晶云续起白日曼景,凡人持续在欢庆中,染澈王与白衣冥君落座翻云台。冥君闪烁的目光一直被染澈噙在眼中,一个羞怯怯,一个情深深,终于,还是冥君壮着胆子先开了口。

    “本君原想转世轮回,找个凡人从肚子里生出来,可掐指一算,岂不要你等上十几年才能再见?怕你老得太快等不及,本君就直接来了。”

    “你像欢期一样夺了旁人胎身?”染澈转念竟想到此处,虽然冥君不屑于此,但这样的事儿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把本君想成什么人了,欢期那傻孩子的勾当,本君岂会学他。”冥君说话立刻就把这一身白素的雅气打破了,不得不说,还是原来的幽煞冥衣匹配他的粗劣脾气。

    “那这胎身?”

    染澈并非忘了归元扇凝血造身的法力,可扇子丢了也是早知的事实,他便不曾把心思着想到此处。

    “本君可是耗了许多法力,才造出这骨血肉身。你先说,像不像本君?”冥君探着脑袋俏翻着脸问道。

    那是一副讨亲的模样,可惜隔着桌案,染澈够触不到,也只能在心轮深处搅动情岚,暂放他一马。

    “像,不过没想到你会着皓衣而来。”

    “不好看吗?”冥君追着问。

    “好看。”

    别说什么白衣黑裳了,就算是破布花袍穿在冥君身上,染澈依旧会觉得美艳动人,那是他喜欢的人啊,穿什么都好看。

    “只知道法咒能修补织造元灵,却不知是什么术法亦能造生骨血?”染澈问道,这着实令他疑惑。

    “你这记性啊,怕是连本君都不如了。万念归元扇的曲转之力,你都忘了?”

    “可是,扇子——”

    “没丢,竟然埋在本君的魂住里,几番都不曾找到。”

    冥君如是说,倒令染澈心头微震,找了那么久一直以为丢掉的万念归元扇竟然就在自己身上,冥君何时竟比欢期还马虎大意了。

    染澈的略疑之色被冥君看在眼里,他立刻解释,“本君在画像里挑了许久,凛戾的不要,嘻笑的不要,媚颜软态的不要,最后,总算选出最最最像本君的一幅,便铺在扇子上造出个人身来。你若是觉得不好看,再画一幅灭了重造便是。”

    听闻此言,染澈仿佛面临失去一般,惊抖起双手抓住案台上冥君的手,“不用,如此甚好。”

    当那双手实实在在被攥握在染澈手中时,他惶起不安的心总算稍有缓和。

    “我记得,你之前不喜白衣,便从不与你画白衣之像。”染澈又起一问。

    冥君顺势答言,“嗨,这不是为了应景嘛,本君若穿着一身黑从那白云中飞下来,还不得被地上的凡人当做大乌鸦,若遇哪个不开眼的猎手,再一箭把本君射下来,那可是既现眼又遭罪的丢神买卖,本君不傻,此番再入人间,可要留个美名,莫再让凡人以丑怪相视。”

    这番话倒像极了冥君的言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冥君更甚。

    染澈笑意难掩,终于忍不住起身傍坐到冥君身侧。

    “那你这只大白鸟还不是被本王射猎下来。”

    染澈眼珠不错凝视着冥君,胸中涌动的火气恨不能一股子喷吐出来,化了身边的白衣少年。

    冥君嘛,虽然变成了人,可鬼心思还是以往的,在面对昔川君的浓情蜜意时,他总会闪躲三分,退拒三分,当然,喝酒时除外。

    冥君稍稍向旁边挪蹭了一些,尽量与染澈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小鬼精又不是第一次这个样子,此番举动让染澈颇感心安,若冥君真的热情相迎,反倒令人备感虚妄。

    “扇子呢?”染澈问道。

    “做什么?你真要重画一个本君?”冥君略显恼意,言语中带着质疑之气。

    “没有,我是见你这鬓边的流苏美则美矣,却少了个坠子,有些轻浮,便想着再给你画出一个。”

    染澈将目光锁在冥君身上,处处都要仔细打量,这冷不妨来到眼前的胎身,总让他感觉像是踩在云上,飘着飘着就要摔下去一般。

    “啊,这样啊。”冥君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扇子早还给欢期了,哎呀,你们人间要什么有什么,回头你从那藏零院七十二门中随便找两家出来,给本君做个坠子便是,何劳再耗费法力,得不偿失。”

    “嗯,也是,那我这就让莫大人去办。”

    染澈王连冥君用的坠子都放在心中,立刻拿出喜虫,给他口中的莫大人传了个虫信。

    “莫大人是谁?本君见过吗?”

    “不曾,是云间府新上任的御座,藏零院的事儿找他最是便捷。不说他了,你先跟我说说此番来人间,可是为了婴怪之事?”

    “你是本君心里的虫吗,什么事儿都能猜得准。”冥君脸上漾起美色,喜由心生。

    “以后你不能再自称本君了。”染澈道。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