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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溪关只是表面的目的地,苏亦梨真正的意图是返回锯齿山,确定刀家村人和自己儿子的安危。

    此行,只有她一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八月下旬,扮成男装的苏亦梨到了磨石县。

    这里是岩州最西面的一个县,再向西便没有村落。此地向南走五里,有一个埠头,苏亦梨打算在埠头租条船,直接沿水路赶去锯齿山。

    一路走到这里,苏亦梨见识到了蝗灾的严重性。无数灾民背井离乡,只为能寻一个活下去的路子。

    若不是这磨石县被群山包围,那些灾民实在无力翻山,只怕这没有受蝗虫侵扰的小小县城会成为灾民的聚集地。

    磨石县之所以没有受到蝗灾,一来是西边起了大片山火,逼得大量蝗虫改道。二来因种植的大量冬麦早在五月便已收割,少量穿过山火的蝗虫没有祸害到庄稼。且县外的磨石河盛产鱼虾,才不至于像其他村县一样饥民遍地。

    快傍晚时,苏亦梨终于到了埠头。

    磨石河是岩州最西边唯一一条水道,百姓的生计全仗着这条河,晚间正是收网上岸的忙碌时刻,小船挨挨挤挤,数量不少,其中以渔船为多,商船只有几条。

    听闻她要去的地方远在西面的荒无人烟之处,船家接连拒绝她的租船要求,眼看着天色将黑,苏亦梨仍没有租到船,不得不先停下来,找个地方落脚。

    正要与上岸的渔家搭讪,忽然便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哨声,紧接着,还在河上的渔家大呼小叫起来:

    “来了!又来了!快准备!”

    “快操家伙!快!”

    “从东面过来的!”

    “小心!鱼!”

    河里的人抄起了鱼叉,岸上的人则快速地用草席将鱼篓盖住,如同防贼一般!

    岸上同时大乱!

    苏亦梨顺着众人的叫喊声和奔跑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照着的东面低空划过一个巨大的黑影,箭一般掠向河中一条渔船。

    那渔家挥舞着鱼叉大声叱咤,紧紧护着腿边一个大鱼篓。

    然而,那黑影到了他近前忽地缩小数倍,竟钻过他鱼叉挥舞的间隙,稳稳地落在鱼篓之上。

    等那渔家收回鱼叉刺向鱼篓时,黑影已再次变大,将鱼篓整个提起,飞向空中。

    整个过程,速度之快,如同电光石火。

    鱼篓在半空倾斜着,原本一大半的鱼噼里啪啦重新掉进河里,剩下四成左右,被黑影带走了。

    岸上诸人破口大骂,不少人沿着河岸继续追逐,用石子投掷,似乎想抓住那偷鱼的黑影,奈何对方飞得太快,转眼就只剩一个黑点,如何能追上。

    苏亦梨看得清楚,那黑影是一只个头很大的鹰,翼展足有六尺余。

    这里的人显然也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在徒劳无功的反击后,只剩下愤愤不平的咒骂,却无可奈何。

    鹰虽吃鱼,却绝不会这么熟练地偷盗装了鱼的鱼篓,所以,这鹰是被人驯养的。

    苏亦梨拦住一人仔细询问,才知这鹰来了此地已有月余,隔三差五便来抢鱼,着实令人气愤。

    虽是见着了这出奇的一幕,苏亦梨对鹰的来历和主人十分好奇,但她心里更急着去见儿子,只得当成一点见闻,便继续为自己寻落脚地。

    忽然,身边走过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破衣烂衫,光着脚的人,在与她擦肩时,悄悄对她说道:“苏姑娘,你被人跟踪了,小心。”

    苏亦梨倏地呆住!

    这人的声音好耳熟!

    是自己认识的人。

    暗暗盯着那个与自己悄声说话,背着小竹筐的瘦削之人,心念一闪,苏亦梨认出了他!

    不敢露出破绽,苏亦梨只呆立了一下,便又装作寻找落脚地的模样,疾走两步追上去,故意搭讪道:“朋友,我因急事赶路错过宿头,可方便收留我一晚?”

    那人鼻子轻哼一声,忍住笑意,抬臂指向东方,低声道:“向东直行五里,有一棵歪脖树,我在树下等你,甩掉尾巴再来。”

    苏亦梨假意嗯嗯呀呀地点头,最后道:“多谢,太远了,我希望能就近落脚,打扰。”

    两人彻底分开。

    在河边兜兜转转,苏亦梨开始暗中观察周遭所有人,判断是哪些欺她孤身的贼人在打她的主意,果然被她看到了两个贼头贼脑、不停偷瞄自己的中年男人。

    心中一旦有底,苏亦梨便不再迷茫。

    待到天色黑尽,苏亦梨混在最后一群背着鱼篓回家的渔民之中,折返一段路程后,趁人不备便拐进了路边的荒草之中。

    因为天黑,又有些距离,渔民们误以为男装的苏亦梨去小解,并没有在意,一边议论着抢鱼篓的老鹰,一边继续向前。

    最后,苏亦梨看到了那两个行迹鬼祟之人仍旧缀在他们之后,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提前藏起。

    从那两人的衣着来看,全然不是这里的渔民,也不像磨石县里的百姓。自己一身男装,又没有带什么打眼之物,不知为什么会被那两人盯上。

    百思不得其解,在草丛里藏了许久,确认路上已再无归家的行人,苏亦梨才谨慎地回到路上,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遭的一切杂音,迅速返回河边,沿河岸向东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