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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盈月躺在床上,想起那碗血水还有些作呕,虽然心里有了种复了仇似的的隐隐快意,但还是烦闷不解。

    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异样,她忙从脖子上取出玉佩,一看不由一惊,昨日还好好的小青突然变得黯淡无光,中间的那抹红色已经变成了黑色。她懊恼地将玉佩扔在床上,骂道:“如今我加入了魔教,浑身充满了邪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要嫌弃我,以后再也不愿保护我了?”

    小青没有任何动静,她想起小时候亦玄哄她的话:“它和你一样相思成疾了,等他回来自然就好了。”想到这,她的心一阵绞痛和愤恨,拿起小青又狠狠扔了一下,哭着骂道:“他都不要我们了,你还想他做什么?”

    “盈月,睡了吗?”

    门外传来龙伢子的声音,她赶紧擦了擦眼泪,将小青收好。

    龙伢子见她神情哀怨,泪痕未干,拉着她便往外跑:“走,带你去见个人。”

    盈月任凭他拉着,也不发问,就像一具木偶。

    两人来到一座地牢,牢里关押着的人犯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目可憎,她不由皱起眉,更最令她作呕的是这些人因为常年不洗澡,身上长满蛆虫跳蚤,空气中更是充斥着一股霉味和腐臭味。

    “你带我来这里见什么人?”她想不通,在这圣墟地牢中有什么人认得她,或是她又会认得什么人。

    龙伢子没说话,径直带着她前行,到了一处牢房前,示意看守将门打开。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蜷缩在角落里,见有人来,畏畏缩缩半抬起头,眼露惶恐之色,只匆匆一瞥又将头深埋在臂弯里。

    “她是谁啊?”盈月诧异道,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他东海龙宫里的几个小妾之一,犯了错,被关押在此。她知道龙伢子虽然风流成性,但对女子下起手来也绝不含糊,扎兰就是很好的例子。

    “你认识的,何不上前仔细瞧瞧。”

    盈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盏灯,走到那女子跟前,见她抖索得厉害,有些于心不忍:“这位姐姐所犯何事,为何被关押在此啊,可否抬起头让我瞧一瞧?”

    女子只是抖索着不开口,亦不敢抬头,盈月正无计可施,龙伢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揪起那女子的散发,硬是将她的头抬了起来。这一抬不要紧,那一脸的惊恐和失神的双眼把盈月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失声叫道:“嫦羽?”

    谢嫦羽此刻也看清了对面佳人的脸。一晃八年过去,眼前的这张脸跟孩童时比,虽出落得完全不一样了,但那眉宇,那眼神还依稀可见,还是那般纯净无暇。她的眼神由惊讶变成恐惧,恐惧中又带着愤怒。这愤怒甚至战胜了恐惧,化成了动力,她突然情绪激动,上前猛地啐了盈月一脸口水,骂道:“妖女,贱货!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真人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样的徒弟。”

    盈月此时最恨人跟她提白梓林,又冷不丁被她啐了一脸口水,还遭此辱骂,心中顿时一股戾气无法抑制,擦了脸上的口水,翻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厉声喝道:“疯女人,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有种就杀了我!”谢嫦羽失神的眼中冒出精光,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敢么?”盈月杀机顿起,霍地拔出剑,被龙伢子一把拦住。

    “就这样杀了她太便宜她了,不如让弟兄们开心开心。”

    龙伢子嬉皮笑脸说着,毕竟,这世间已经没有谢嫦羽可留恋的,此刻死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一旁的两个魔徒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如狼似虎般盯着面前的猎物,口中早已垂涎三尺,两人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待龙伢子一声令下。

    “不要!”果然谢嫦羽一听这话,像失了魂似的,双腿扑通一下跪倒在盈月脚旁,抱着她的腿,哭着求饶:“盈月,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

    盈月最是吃软不吃硬,此时软下来心肠。她皱着眉看了一眼那两个歪瓜裂枣,一脸猥琐的魔徒,心生厌恶。

    “算了吧,还是留她些体面吧。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与她相识一场。”

    龙伢子看着她渐渐消失的戾气有些失望:“想想她之前是如何对你的吧,你可知道,她曾和素馨联手,想让你命丧迷香阵中,你对这样的人还讲什么情面?”

    她记得那是小时候,有一次她闯入迷香谷的迷香阵中,昏死过去,后来是素馨救了她。可龙伢子为何说素馨是要害她性命?到底孰是孰非?

    龙伢子看出她眼中的迟疑,忙道:“盈月,你现在既已加入魔教,我们就是一家人,自家人不猜疑,这样才能齐心协力,同舟共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统统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可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啊。”

    盈月点点头,辩白道:“我明白,我并非要替她开恩,只是。。。罢了,”盈月想说你这招太狠毒了,又烦龙伢子开口训她,遂将这话吞进肚里,改口道:“她怎会被关押在伏魔圣墟的?”

    “千羽派已经被我们灭门。。。”

    “灭门?”盈月吃惊地打断他的话,瞪圆了眼睛。

    龙伢子掩饰不了一脸的兴奋,洋洋自得道:“不错,我魔教势力日益强大,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就在前几日,不仅将千羽派一举歼灭,还得了寒冰剑。这千羽派还自诩名门正派,威风凛凛,气势赫赫,竟也如此不堪一击。。。只是不曾想那谢老贼狡诈,暗算万护法,着实可恨,就算拿他千羽派所有人陪葬,亦是便宜了他们。”龙伢子提到万埃的死,心生愤恨,眼神骤然一冷。

    盈月不由一怔,千羽派乃是仅次空灵派的第二大门派,竟这样被灭门了,看样子,离殇的法力无比啊,不知道跟那个人比起来谁厉害。魔教的人果然是心狠手辣,抢了神器还要灭门,这谢嫦羽,以前是如何骄纵的一个人,一夜间没了家,没了父兄,难怪见她痴呆惊恐无常,原来遭遇竟比她还要惨几分。

    “盈月。。。”龙伢子只见她愣神,不知她在想什么心事。

    “哦,”她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教主真是神勇,想必灭了空灵派也不在话下。”

    龙伢子松了口气,她能这样想,他便安心了。

    “不过,我瞧这俩魔徒,实在是鄙陋粗俗,她好歹也是黄花闺女,你救就当做做好事,纳她做小妾吧。”

    “就这种货色?给我擦鞋都会污了我眼睛。”龙伢子知道盈月这话有调侃之意,笑着冷哼一声。龙伢子从小身在龙宫,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他身边的小妾们个个美艳。且不说他于谢嫦羽有不共戴天之仇,光是她这平平的相貌姿色,已是让龙伢子失了兴致。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已灭了她满门,为何留她一个活口?”若是当真只是抓她来这里受尽蹂躏羞辱,那也太过残忍一些。

    “还不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

    “不错,我知道她跟你有过节,就让人把她抓来让你痛快痛快,就当是你加入我魔教,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盈月心中苦笑:这个嫦羽是对我不敬,但姑奶奶打小也从没把她当回事,你若此刻将白梓林抓了来,当作送我的见面礼,那我定会感激。白梓林。。。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不由一阵抽搐,仇恨的火焰灼红她的双眼,刺骨的痛蔓延整个神经。她努力克制了下情绪,低头看着脚边那瑟瑟发颤的身躯,忽生一念,眼神也随之一亮。

    “如此劳你费心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慢慢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她转身对那两魔徒厉声道:“你们两个,不许碰她,给我好好看着,要把她弄死了我可不依。”

    那两魔徒从未见过盈月,但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知道她便是赫赫有名的白梓林的徒弟,又见她一脸的傲慢和龙伢子对她态度友善,就大概知道自己惹不起,虽然恼恨盈月坏了他们哥俩的好事,却并不敢发声,只等着龙伢子下指示。

    龙伢子也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来,当下点头应允。

    谢嫦羽活了二十四个年头,向来都是王母娘娘伸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委曲求全是何物,担惊受怕是啥滋味,如今她却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才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夜之间背负血海深仇,自己又成为人刀俎上的鱼肉,惶惶不可终日。若不是自己整个身子被法术禁锢,她早就自我了断了千百回。

    一阵风飘来,她的身子又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如惊弓之鸟,惊恐不已。

    果然是有人过来,她挺了挺蜷缩着的身子。来人蒙着面纱,但从身段来看应该是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谢嫦羽身子往后缩了缩,后面已无退路。

    “嘘,别说话。”

    “盈月!”谢嫦羽听出是盈月的声音,惊叫一声,看着她挥动双手解了自己的禁锢,不由诧异道:“你,你要做什么?”

    “那些看守都被我弄晕过去了,你快跟我走。”

    就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谢嫦羽眼里闪现一丝希望之光,连呼吸都有些激动,但仍是迟疑着,似乎想确定她不是来戏弄她的:“你真的要放我走?”

    盈月笑笑,笑自己此刻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但或许实在是见不得比她更可怜的人,这才犯傻大半夜的跑来冒险救人。“别废话了,等他们发现就来不及了。”她拉过嫦羽的手急急往前走去。这地牢的路她已经摸熟,两人很顺利地出了地牢的大门。

    “你赶紧走吧!”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谢嫦羽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她能去哪里,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她的家。

    “我若走了他们必定起疑,你先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在这里稳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