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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赵构并没有如众人所想地在我宫中留宿,只温柔地将我放倒在轻柔的纱帐后面,呆呆地看了我半晌,我在一阵香甜的细香中酣然入睡,丝毫不知赵构是何时离去的。

    醒来的时候,恍然觉得花园中的那一幕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转瞬既逝的泡沫。身上犹裹着的明黄色外袍以及空气中淡淡疏疏的龙涎香的味道,侍女们一百八十度突然恭敬的态度都无不昭示着那不是一个可以简单飘过的南柯一梦。

    我曾经认识他或者是见过他吗?为什么我没有任何的印象,我不曾记得在这个世界里,曾经有过短暂的失忆。可是他看我的眼神,他待我的态度,他缠绕在与说话间的一颦一笑,甚至是轻言低语时恬淡宠溺的神情与哑然失笑的语气,都让我恍然是那样的熟悉一种味道。难道,难道他只是看着我这样一张脸,望眼欲穿的是那个旧日的蝶羽?却又不曾在入宫前听闻他们两人有一丝一毫可能相缠的旧日缠绵。若有旧,又怎会分不清偷龙转凤过完全不同的脸。

    我已经彻底迷糊,将自己的脑袋捣成了一团最糜烂的糨糊,不需要敌人短戟长枪,我已自乱了孤单的阵脚。

    昏昏沉沉又足不出户了一段时日,日子如一潭死水,再激不起半点的涟漪。后宫原是个最守不住秘密的地方,而我,却即将被这一连串密不透风的诡秘折磨而亡。

    这半月再却没见过赵构的面,恼的是兰馨殿里的奴才忽如一夜春风来似得勤快了起来,再不肯如从前似的离我半分,生生地成了囚在华丽鸟笼中最孤独的金丝雀。喜的是各宫房如鹦鹉般饶舌的娘娘们却不曾再踏入兰馨殿半步对我冷言热语,突然地人间蒸发。

    日子便是在这样的战战兢兢中从眼角的流转间,从葡萄藤蔓的咿呀声中,从栀子花悠远凛冽的清香中缓缓滑落,不着尘埃。

    忽一日,殿上伺候的掌事宫女倩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脚一软,未曾开言,便伏倒在我铺了织金嵌银软香罗的锦塌旁,将将地打碎我一枕清朗的鸳梦。

    “到底怎么了?”看她只顾着不停喘气,受惊的小脸小鹿般乱撞,惨白如画皮里走下的夜行女鬼。宫里行事,性情需如陌上花开缓缓归如宁静,这般的张皇,换做那个嚣张清艳的明婉仪,该是早赏了一巴掌了。忍不住拿眼角瞟了她一下,示意她经久的姑姑却这般的不懂事。

    “娘娘,娘娘……宫中……好多……好多兵……”倩柔姑姑不管我的眼神中微薄的嗔意,一急,将到口的一句话生生地截成了几段。

    “兵?侍卫?”我不可思议地扬了扬手中柔软如花的丝缎帕子,小脸一皱,眉目皆揉在了一起。

    “不是的,奴婢从前殿那过来,躲在树丛里看到一队一队穿铠甲的兵卒围在宣德楼那儿……看的真真的,可不是什么侍卫!”倩柔见我猜疑,急急地摇头,眼神里不自觉流露的惶恐不安,是对无法预料的未知事物的极度恐慌。

    宣德楼凤凰行宫的第三道宫门,连同前两道宫门由三道护圣军负责守卫。平日里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造倩柔的说法,定是士兵哗变,能冲到这,怕是前两道宫门防守早已不保。我闻言惊地掉了手中的绣帕,竟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事可乱传不得,倩柔姑姑是宫中的老人了,可是知道规矩的!”我咬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地上的宫女冷冷地训话,眼前晃过明婉仪那张恶毒而俏丽的容颜,语气不由得锐利了起来。

    “奴婢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拿这事乱说啊!”倩柔见我刹那间变了个人,吓得急忙对天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