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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机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穆辰眨了眨眼,眼底的白色光芒缓慢褪去,显出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真是丢人。沈家的大少爷,喝醉吐了一身,像条死狗一样摊在酒吧后门巷子里……”

    “谁当他是沈家的大少爷,也就是找来替荣少爷嫁给那个废物的。”

    爆炸带来的失聪也在褪去,耳朵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穆辰仔细分辨,对话来自略远些的地方,像是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有人在走廊上小声议论,声音越来越近。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苏青少将……”

    “都成了废人就别翻以前的老黄历了。人醒了,去叫家主和荣少爷上来。”

    随着听觉与视觉的恢复,身体的各处感官也一个个归位,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头疼和胃疼,穆辰猛地坐起,侧过身一阵干呕。手腕上绑着的治疗仪感应带发出滴滴响声,平板机械音提示道,“患者血液酒精浓度较高,出现干呕症状,建议注射k65溶剂……”

    穆辰扶着床沿和它搭话,“患者坐起后头晕目眩,轻微耳鸣……”

    治疗仪:“滴滴——患者血液酒精浓度较高,出现干呕、头晕目眩、轻微耳鸣症状,建议注射k66溶剂……”

    治疗仪的机械音给穆辰带来了一点的真实感,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掌。

    这明显不是他的手。

    穆辰深吸了口气,听见屋外脚步声接近,按着胃部直起身抬头。

    房门向侧划开,当先的中年人眉头皱成川字,居高临下站在病床前,抬起手臂就给了穆辰一巴掌。

    结结实实一巴掌抡上左耳,耳内嗡嗡作响,涌出一股热流,治疗仪滴滴两声:“患者耳出血,可能有耳鼓膜破裂穿孔,建议开启外伤治疗模式——”

    穆辰:……

    这具身体完全没有他本来身体拥有的灵活,导致穆辰没把那一巴掌让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端详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对方大概四五十岁,身材有些发福,腆着小肚子,背脊倒挺直,伸手打人的力道很大,手臂动作间依稀能看出身上以前练出的肌肉线条,动作之间带着股雷厉风行的风气。

    中年人对治疗仪的提示无动于衷,又扬起巴掌怒吼道,“长本事了是吧沈意!昨天晚上喝到烂醉,是想今天让我在别人面前出丑?!”

    “别打了爸。”门外又进来一名身材纤细高挑的年轻男性,长得和中年男子五六分像。他象征性的拉了一下中年人的手,“赶紧给他治治,准备准备也快该出发了。”

    穆辰仰头看着父子两个,脑海里猛地闯入两个名字。

    父亲沈宏良,同父异母的弟弟沈舒荣。

    脑海深处好像有谁的意识在刺激下苏醒,在属于穆辰的精神域中搅起一阵波浪。随之出现的是一段极为陌生的记忆,使得穆辰忽略了手腕上溶剂注射的刺痛和治疗仪的动作。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作沈意。

    沈宏良的‘私生子’。

    沈意的母亲方柔出身卑微,在沈宏良投身军部以前、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与他相爱,跟着沈宏良一路从偏远星球来到了首都星。沈宏良向她许诺,等混出一番事业就和她结婚。

    但等沈宏良做了苏老元帅的近卫官,与底蕴厚实的苏家拉近了关系,却不愿意再遵守以前的诺言,要娶首都星的一位富家女。

    方柔本已经怀孕,想给沈宏良一个惊喜,没想到先等来了沈宏良移情别恋的晴天霹雳。

    她为了孩子苦苦哀求,却被沈宏良当作要挟纠缠。他于是越发厌恶方柔,也跟着厌恶当时还未出生的沈意。

    这对母子是他身上的污点。

    沈意一直生活在私生子的阴影下,抬不起头来。

    人生二十四年,他虽然见过几次沈宏良的管家,却从未面对面见过父亲。哪怕是在母亲方柔的葬礼上,沈宏良也没有出现。

    直到一周前。

    沈宏良派人强行把沈意接进了沈家,为了替沈舒荣嫁给精神域受损、重伤昏迷在床的少将苏青。

    沈意宁肯自己从没见过父亲。

    他从来没有想过,冷漠的血缘关系还能变得如此恐怖。

    沈意被关在一间无窗的小屋,不允许出门。他一度崩溃哭闹,却没人搭理。直到昨天下午,算着日子到了方柔的忌日,沈意冷静下来,以为方柔扫墓的名义据理力争,终于被沈宏良允许离开别墅。

    他一路表现得都十分听话,却在扫墓回来的途中,趁着保镖放松警惕,打晕了保镖扔下飞行器。倒也没干别的,就开着飞行器去酒吧喝闷酒。

    他心里有个喜欢的人,不想稀里糊涂的嫁给别人,却知道自己就算今晚跑了没几个小时也要被沈宏良抓回来,干脆在短暂的自由之中放纵一把。结果放纵得太过,一下喝了太多酒,直接醉死在街头。

    穆辰:……有没有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