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祝君然是从床上惊醒过来的。

    昨晚晏洲远没歇他这儿,早上醒来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床角窝着一只刚打翻了小盆的三点金。

    祝君然揉了揉眼睛,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老跳,是他最近没休息好吗?

    他朝窗外望了一眼,天早就亮了,铅灰色的天空黑沉沉一片,云层被压地很低,低到快要坠下来似的,又要下雨了。

    祝君然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天|衣摆容易被打湿,训练不方便,还因为下雨天实在没给他带来过什么好经历,最近的一次下雨天还是晏洲远怒气冲冲地过来找他算账那天——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最近他和晏洲远关系又有点僵,这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就更强烈了,总觉得要出事。可是,能出什么事呢?晏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可能更糟了,就算合作谈不拢也没事,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那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呢?

    没了,也不会有。

    祝君然想着心情略微好转了些,起床将三点金打翻的猫盆放回原处,添了些猫粮进去,又往旁边的另一个小盆里倒了些水,旋即去洗漱了。

    天坠地更厉害了,白天才刚刚开始,看起来却似要落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街上早就没什么人了,晏明珠是在上午十点坐上小汽车去酒楼的。

    雨势越来越大,乒乒乓乓地狠砸在车窗玻璃上,淅淅沥沥淌下数道模糊不清的水痕,晏明珠随意朝窗外看了两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起提前准备好的策划书。

    她已经修改好几回了,应当不会再出问题,但她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这次的会面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能出现一点闪失。

    到了地方,晏明珠一手撑开伞,另一只手拎着小皮包,姿态大方地走进了大堂。

    经理早就在大堂候着了,生怕误了老板的吩咐,只见经理快步走到晏明珠跟前,不好意思道:“你好,小姐。昨天你来询问的那间包厢客人临时换了,换到了三楼左侧最里那一间。”

    “换包厢了?”晏明珠疑惑道,合作方这个时候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换包厢?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理应不会变动才对啊。

    “是的。”经理心脏怦怦乱跳着,这个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戳破,他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不直接让他说客人退房了,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不过晏明珠没想太多,可能合作方的消息走漏了吧,这种情况下临时更换包厢也是常见行为。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就和经理错身离开了,前往三楼。

    吴缊知没有直接让经理说退房实则是因为,如果退房了,晏明珠肯定会再去联系合作方,很快就能发现不对,而换包厢就可以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商场如战场,错一步满盘皆输。

    他不能冒这个险,眼看着他马上就能超过晏洲远了,这个时候不能——

    任何变故都不能出!

    最近订包厢的客人不算很多,有些老顾客喜欢固定的包厢,为了保险起见,吴缊知选择了一间同样时间被随机预订的包厢,骗晏明珠说合作商换成了那间包厢,这样时间一错开,如果情况顺利他可以先行拿下这单生意,如果不顺利,那他也可以临时再给合作商升一间更好的包厢,充分彰显待客之礼,或许也能给他赢得一线机会。

    晏明珠就这样毫不知情地上了三楼,酒楼一共四层,再上面就是别的产业了,四楼是顶级私定,这还不是有钱就能订到的,三楼也算豪华包厢了,因此晏明珠完全没有预料到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间包厢里的客人是什么背景,就连吴缊知也不清楚,他只是想,晏明珠弄错包厢的这段时间足够给他争取时间了。

    三楼最里侧的包厢即便关着门都掩盖不住里面的喧闹声。

    “来!兄弟!碰一个!庆祝咱们新生!”“哈哈哈好!说得好!咱们出来了,就又是一条好汉,那些该死的条子!回头看咱怎么收拾他们!他妈的还敢关咱们!弄死他!!”“好!干了!!一口闷!”“……”

    没错,这里汇集的是一群因为偷窃抢劫嫖|娼而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对于这种恶贯满盈死不悔改的惯犯来说坐牢是没用的,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有罪,只会更加仇视正义,变本加厉。

    晏明珠走到这里心里不由发慌,酒楼廊道灯光很亮,但她却觉得越来越狭窄,好像被逼进了死胡同,这让她甚至不住想要退缩。

    这股心悸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惯常谈判,从来没有惧怕怯懦过,但今天这么心慌,还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想了想晏家现在的状况,晏明珠还是整理好仪表,挺起胸膛一步步走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机会就在眼前,炼狱也在眼前。

    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