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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宝儿深深吸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与自己相比,卫持显然更相信皇后,她不能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于是转了个弯,道:“我听说,几年前皇后曾赏给世子两个美婢,她们……”

    她果然知道!

    “她们都死了。”卫持垂下眼睑,不再看她,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死得很惨,就是……就是你听说的那样。”

    也许她之前不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今夜过后,他又将失去一个朋友。

    无所谓,反正他是无所谓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她……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吓哭?

    她要是真的哭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哄。

    哎,真麻烦!

    卫持迟疑地抬起头,果然看见薛宝儿眼圈红红,晶莹的泪珠被夜明珠的微光点亮,在眼眶里转啊转,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来似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哄哄她,不管她信不信。

    “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卫持不自在地解释着,“我一觉醒来,她们就都死了,一个挂在寝屋的房梁上,一个漂在莲池中央。我说我睡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人相信。”

    当时他也是这么跟长公主解释的,反正长公主不信。

    他不说还好,说完就看见那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扑簌簌落下来。

    他有一瞬的慌乱。

    都说了没人会信,还跟她费什么口舌,这下可好,直接把人吓哭了。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短暂的慌乱和失望过后,卫持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恶劣道,“我的朋友都死了,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

    谁知薛宝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说:“我知道,我相信你。”

    不管别人怎样,反正她相信他就够了。

    若他真是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当初在城郊客栈对上他,她怎么可能还有活路,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她哭是因为觉得他可怜。

    看着朋友一个个不明不白地死去,心里该有多难过?

    不但如此,还要稀里糊涂地背负全部骂名,换做是她恐怕早疯了。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一个人一天一天撑过来的,虽然风评不怎么好,却意外地没有长歪。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信我什么?”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卫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纨绔,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信你是个好人啊。”

    薛宝儿擦干眼泪,心里却堵得发慌,脱口道:“肯定是有人害你!也许那个人就是皇后!小哥哥,你好好想想,皇后是真的对你好,还是在捧杀你!”

    糟糕!

    怎么说出来了?!

    薛宝儿徒劳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话却在卫持心里刮起一阵旋风。

    不过这阵旋风很快平息了。

    皇后将他视如己出,处处维护,怎么可能害他?

    人都说无利不起早,皇后没有儿子,便是皇帝格外疼爱他,有意传位于他,与皇后自身利益并没有任何冲突。

    无论谁做皇帝,都不是皇后的儿子,都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无论谁做皇帝,皇后都是太后。

    既然没有利益冲突,结果无差,皇后坐享其成即可,何必费尽心机害人呢?

    小丫头今夜受了惊吓,难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卫持把她拉过来,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沉声道:“你叫我一声小哥哥,我自然会护着你。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出去千万别乱讲。”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

    若是有人无凭无据地在她面前说薛蟠对她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她也不会相信,还会以为那人在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可杨尚仪的话,皇后冰冷的眼神,今夜的跟踪……总要查查清楚吧。

    薛宝儿乖巧点头,又道:“进宫之前,我娘曾对我说,皇宫里每个人都长了七巧玲珑心,越是脸上常常带笑的,越要小心应付。反而是那些喜怒形于色的,心思才更单纯。”

    真是个傻丫头!

    才认识他几天,就敢跟他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把她娘说与她的体己话都告诉了他。

    前半句说的倒是不错,皇宫里多数人都有些城府,口蜜腹剑者也不少,剩下的都是一些没有表情的提线木偶,哪里有喜怒形于色的鲜活人?

    鲜活人根本没法在皇宫立足。

    要说鲜活人,这小丫头自己倒是算一个。

    可有趣的是,鲜活人偏偏要装成有城府的样子,明明还想劝他,却不肯直说,非要拐弯抹角地给他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