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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樾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想来二人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从掩身之处走了出来。

    她脸上寒霜一片,美丽迫人的双目中,却仿佛燃着熊熊烈火一般,灼热且耀目,直直穿透面前狼狈的两人,将他们所谓廉耻的遮羞布狠狠撕下:

    “二叔的家事不是姜樾能管的,可这青天白日的,二叔想要同自己的通房亲热,也该寻一个有遮蔽之处罢!如何?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院子里?二叔也不怕让人瞧见,把我们府上名声丢个尽!”

    姜武在晚辈面前虽不若大哥一般有本事,可到底也是谦谦君子,平日里敬爱兄嫂、关心晚辈,爱惜羽毛得很。

    如今被侄女撞见这事,他脸上实在挂不住。

    姜樾冷冷地瞧着自家二叔脸色变得通红一片,认出了他身边的便是前些日子闹出不少风波的青楼女子兰儿,心中荒谬不已。

    “樾儿,这……”姜武在侄女面前丢了大脸,可一时间见她脸上如覆寒冰的气势,竟同自己大哥发怒时隐约有些相似,不由心虚不已,“二叔,二叔这也是情不自禁……”

    姜樾看着自己曾经敬重的二叔,又看了看他身边低垂着头不敢言语的女子,胸中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磅礴而出:

    “二叔!樾儿敬您一声二叔,可您呢?”

    “前些日子父亲母亲为了你的事情,着急上火的时候,是我二哥在发怒的父亲面前替您扛着,还生生受了一顿责打!整个人后背都看不得了……母亲和二婶不愿让这女子入家门坏我姜府名声,也是我在她们面前,百般作保,说我二叔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原是低着头的女子飞快地抬头看了姜樾一眼,脸上带了些愧意和她说不出的情绪。

    她是青楼女子,可也知晓廉耻。今日之事,到底是她的不是。

    姜樾想到自己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便忍不住心里的泪意:

    “可是今日……就在我母亲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没了不过几日的时候,全家都吃着斋穿着素……二叔,您在做什么……那也是您的侄子侄女儿,您心里,不觉得有愧吗?!”

    京城中不少人家暗暗笑话,姜武这般年纪了,姜家的二房还要硬生生巴着大房过日子,不肯分家——姜武也觉得面上过不去。可他到底没什么本事养活自己和三个孩子,更别提他那一群莺莺燕燕,是以一直拖着,没有跟大哥明说。

    姜文却是从小看着姜武长大的,对这个胞弟感情甚深。二人年幼丧父,他悉心教导姜武读书习字不说,早些年还为他的前程操碎了心。

    更别提他一个堂堂一品大员,却执意要养着弟弟不怕名声难听,也算对姜武尽心尽力了。

    就连黄氏也从来不把叔叔当作外人,对他关怀备至不说,若是姜武惹了麻烦,还费心费力地处处替他遮掩。

    姜樾说着说着,声音中的怒气慢慢减退,却是带上了失望和难过:“二叔,且不说别的,这些年来我父亲母亲是如何待二叔一家的,您心中想来也十分清楚。您觉得,自己对得起兄长和嫂嫂吗?”

    姜武正哑口无言着,心中责骂自己,为何偏偏一时冲动,便要在这里颠鸾倒凤!

    却听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却开口了。

    “二小姐,今日之事,兰儿难辞其咎……我愿为夫人腹中失去之子吃斋念佛一年,日日夜夜祈福,愿他来世早登极乐……”

    姜樾冷冷打断她:“若早有这样的心思,又何必做出这等事情!”

    她看向兰儿的目光里,连一点失望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满满的嫌恶和憎厌。

    “我姜家早逝的孩子,也轮不到姑娘来吃斋念佛,佑他来世平安!”

    人都有迁怒的情绪,也时常在不经意间,绕过自己亲近之人,将大部分责任加之于同自己不相熟的人身上。

    姜樾知道,从青楼接回这个女子把姜府搅得家宅不宁,连带着在她母亲沉浸于丧子之痛时二人于此云雨自在,都不单单是兰儿一个人的错。可她毕竟无法厌恶曾经对待她那般和善亲密的二叔,只能将错处全部归咎在这个女子身上。

    兰儿抬头,脸上在方才激烈后绽放的嫣红余韵此刻也褪尽了,颤着声唤她:“二小姐……”

    “我担不起姑娘称呼一声二小姐!姑娘在姜府过得甚是恣意,哪里还记得,这里主家的夫人小姐!”

    兰儿住了嘴,眼中氤氲起浅淡的雾气,贝齿扣住下唇,咬出了细细的牙印。

    她自来到姜府,受尽后院里姨娘们的冷嘲热讽,百般刁难不说,二房的姜榕小姐凡是见了她,也必会指桑骂槐,说些难听的话。府上的主子们从来不会忘记她曾经的身份,哪怕昔日里被捧得再清高,她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下贱戏子,甚至更为不堪。

    可独独姜樾不会。

    她从未像别人看脏东西一般地看着她,也从未说过什么不好的话,若是路上遇见了,也会真心实意地问她在府上住得是否习惯,过得是不是安好。

    更何况,她还是姜二公子的亲妹妹……

    兰儿是真心不愿,今后就连姜樾也那般对待她。

    姜武不由开口道:“樾儿,今日不干兰儿的事,是我强迫她……”

    姜樾皱着眉打断:“二叔想要如何?”

    “这……此事……”他到底说不出,只用略带哀求的眼神看着姜樾,“此事,樾儿可否不要告诉你父亲……”

    姜樾冷笑:“二叔以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