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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生淮南则为柑,生于淮北则为枳。淮河以北生的橘子,都是不能吃的。

    这一日姜府里新进来一大筐黄澄澄的贡橘,皆是南地进到宫里最好的果子,快马加鞭送来京城,才用了不过十日。据说未免挤压碰坏,每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贡橘都拿了棉花包上,一个个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一匹快马也不过带上有限的几颗。

    单是人力物力,便是不小的花销。

    所幸大楚地大物丰,这进到宫里的东西,自然是种类繁多,也不在乎开销的。

    因着皇帝这些天有意安抚姜文,虽不曾赐什么珍贵的御用物件,鲜果珍馐倒是源源不断地送来了姜府。今年南地进贡的只有两筐贡橘,其中一筐便赐给了姜家。

    姜文这几日忙着处理礼部前些天积攒下的事务,连家都顾不得回了,哪还有空去处理这些橘子,便交由黄氏处理,一股脑送到了姜樾的院子里。

    自姜樾那一日在韦府受了委屈,全家眼珠子一般疼护着,好几天不肯让她出门,闲来无事,便整日呆在房里绣绣花,看看书。

    芷萱因伺候主子不得力,被黄氏打发去了正院,提了听兰上来,让她近身伺候着姜樾。

    知道姜樾惯来嘴刁,听兰便将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橘子细细剥好,再把每一瓣上的白色内皮去掉,只留下完整的一瓣瓣晶莹剔透的橙色果肉,整整齐齐地码在白玉盘子里摆成精致的图案,底下铺着三四块细细的冰,给她端了上来。

    姜樾见了,不由笑道:“我的好丫头,难为你手巧心细,把这普普通通的橘子也剥出了个花儿来。”

    听兰笑道:“知道主子畏暑,这用冰稍稍镇一镇的橘子口感很是清凉,吃了人也舒服。只是小姐每日顶多吃这么一盘,再多便要上火了。”

    姜樾夸她有心了,接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绣绷,在丫鬟捧过来的铜盆里净了净手,捡起一瓣果肉放进了嘴里。

    这贡橘本就香甜扑鼻、汁水丰足,冰镇了过后,入口更是凉丝丝、甜到了心里,让人顿觉暑气消散,神清气爽。

    姜樾一边吃,一边想着走了的芷萱,她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虽不像新来的听兰这般行为妥帖,说一步做三步,到底这么多年对她也是尽心尽力的。

    一时间不由得叹道:“芷萱虽不如你灵巧些,可她这一走,我心里也是万分舍不得。”

    姜樾说完这句话便觉有些不妥,唯恐听兰心生不满,谁料她却道:“芷萱姐姐做事稳妥,对待小姐也是无比用心的。从前奴婢还听人说,小姐夜里不擦干头发便要歇下,都是芷萱姐姐半夜悄悄进屋,来给小姐关窗、擦拭头发。等哪日夫人气消了,也定会让芷萱姐姐回来的。”

    姜樾见她如此,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奇道:“你这丫头倒是心大。费了这么多功夫给我剥了橘子,没在我这听见一句夸奖,却听我夸别人,心里没有不舒服也便罢了,反倒跟着我夸起了芷萱。”

    听兰笑着说:“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听兰本就是伺候小姐的,费些功夫、让小姐舒心是本分,怎么还能厚着脸求小姐夸奖?况芷萱姐姐本就是小姐身边的老人儿了,如今贸贸然离了绯园,小姐不习惯也是有的,奴婢哪里敢心有不满?”

    姜樾闻言,只叹道:“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守本分、不嫉妒,便不会平白生出那许多事端。”

    说着想起了籍巧雁。她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仇,姜樾始终想不通,籍巧雁为什么就偏偏跟她对着来,还三番五次使些诡计,非要害她?

    见她一时有些闷闷的,听兰善解人意地开解道:“小姐比奴婢圣贤书读的多,自然也明白‘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世人多有不足,如何能强求人人是圣人呢?”

    姜樾本来不是什么钻牛角尖的人,听了听兰的话,不由抚掌大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正说笑间,鸣纱走了进来,也不见外,只问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

    外间正是热着的时候,鸣纱向来穿的不若姜樾这般轻薄,如今从皇宫过来已是一头的汗。

    姜樾忙唤丫头道:“快去把冰盆取来,摆在三公主跟前。”

    又对鸣纱笑道:“我在跟我的新丫头听兰说话,到底是秀才家的女儿,说话果真是一板一眼、活似个教书先生呢!”

    鸣纱在听兰取过来的绣凳上坐了下来,不由打量了她一眼,才对姜樾说:“你这丫头长得好,又水灵、又聪明,不如给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