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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府的后院,又是二房的地方,封连原是不便在这里大大咧咧地寻人的。可姜谦醉成那个样子,身边哪里能离了人?

    封连到底不放心,只好往前找着,心中暗暗思索,会是什么人一声不吭地便把姜谦带走了。

    行至一处假山石的地方,封连原是走远了的,可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他皱着眉缓缓走近,终于在十步之外,瞧见了山石遮掩处的光景。

    只见姜谦昏昏沉沉地坐靠在假山石上,整个人神志不清,仿佛睁着眼,又似乎是睡着的。他身前正有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埋下头去在做什么。

    方才封连把姜谦放在竹林里,前脚才踏出去寻人,后脚便有人走了进去。

    若是姜樾在,她便能瞧出来那是姜武房中的兰儿。兰儿原是姜武从青楼里领回来的头牌,后来因着有孕,姜武便给了她姨娘的位分,这些日子在府上安静养胎,一点风波都没有起。

    姜府的人忘了她不要紧,可要紧的是,兰儿心中一直记着姜谦当日从寻花坊,她的榻上,一把揪起压着她的韦家大少爷,狠狠揍了一通的模样。

    从那以后,她便着了魔一般,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姜谦。

    即便是做了姜武的妾,兰儿也只不过是想留在姜府,时不时瞧上他一眼。那心思日日纠缠折磨着原本就痛苦的人,只让她日益消瘦。姜谦从未关注过她,而她呢?不过是他二叔从青楼领回来的一个妾……

    在竹林中看见一个人醉在石桌上,神志不清的姜谦时,兰儿原本枯寂了的心仿佛突然复苏了一般狂跳起来。

    她无法控制自己走上前去的脚步,抖着声音唤他:“姜二少爷?二少爷?”

    姜谦低低地答了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原本压迫感非常强的青年,如今仿佛一个无害的孩子,沉沉地睡在空无一人的竹林里。

    这样的安静无人,让兰儿心中升腾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二少爷,外面风大,石桌上太凉,兰儿扶您回去,可好?”

    姜谦醉得连声音都分辨不出,只以为封连在他耳边问他什么话,下意识便答应了。

    兰儿吃力地扶起姜谦,却犹豫了一下——姜谦一个人是走不到这里来的,恐怕他身边时跟着人,此时去了旁的地方寻人帮忙的。若是就这样带走了他,日后可怎么解释……

    姜谦被扶了起来,只当封连去而复返,便嘟嘟囔囔道:“怎么又过来了……不是回去了么?”

    他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兰儿颈间,激起了一串串细密的小疙瘩,只让她心中颤抖不已。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跪在大老爷书房里时,姜谦便是这般搂着她,护着她,用他的气息包裹住她,不让博古架上的金玉瓷器砸在她的身上。

    兰儿咬了咬牙,还是搀着姜谦,离开了这里。

    她怀着身孕,原是过了头三个月最危险的时候的,可因着同姜武胡闹的时候多了,胎相一直不太稳。姜谦到底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如今醉着不肯自己使力,哪里是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孕妇可以搀得动的?即便是再不愿意,可腹中渐渐传来隐隐的痛意,她不得不走了一段之后,停了下来。

    兰儿气喘吁吁道:“二公子,兰儿先扶您休息一下,可好?”

    见姜谦沉沉睡在自己肩头,原本心心念念的人,如今确确实实地站在自己身边,全身心都信任着自己的模样,让兰儿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她只希望这段路一直走下去,即便是累些,也最好永远走不到头。

    她瞥到从前常与姜武颠鸾倒凤的假山石,鬼使神差地,便把姜谦带到了避人的山石后面。

    他安稳地睡着,与从前兰儿见到时的模样都不一样。

    “二公子……”兰儿着迷的俯下身去,想要碰一碰姜谦略微有些厚的唇,却被他不经意地一个偏头躲开了。

    她突然瞥到自己已经略微凸出来的肚子,不禁苦笑:你有什么资格吻他?

    姜谦许是被衣服勒得有些难受,皱着眉开始拉扯自己的领口。兰儿正欲上前替她解开扣子,却见姜谦睁开了眼睛,将她唬了一跳。

    “你不是要回四川么?还在这里做什么?”

    姜谦明明是看着她的,却像是在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别人。

    “早知道你要走,我便不该邀你住在山上……”姜谦皱着眉,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满地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在京里住着不好吗?冬日虽冷了些,可温泉庄子上又舒服,又自在,做什么非要回广汉去?四川夏日里又是潮,又是热的,哪里就比京城适于养病了?”

    兰儿费尽力气才听清楚姜谦嘟囔地是什么,不由心情有些复杂——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为何明明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她,偏偏姜谦心中还在想着旁人?

    兰儿不由出声道:“二少爷,我是兰儿。”

    可姜谦却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皱着眉:“你若要走便走吧,京城无人能留住你,我自然也不行。”

    今日姜谦喝了这么多酒,未免没有同封连赌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