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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门咣咣作响,老翁吓得一抖,站起身来,不过他没有去开门,反而向后退了好几步,这门本就不结实,门后的人似乎又很多,很快门就被撞开了。

    那群人撞开门之后向屋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谢遥脸上。

    “就是他!”一群人里各种各样打扮的人都有,迅速上前将谢遥围住,谢遥倒没觉得有什么,那个老翁倒是动作很快,从后门出去,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又全都跑到了屋里来,但此刻却好像显得底气不足,似乎对谢遥有所忌惮,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有人喊了一声。

    “恶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话也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他说的话虽严厉,但显然中气不足,语气迟疑,他们本就威势不足,此言一出,又降下去大半。

    谢遥好整以暇,又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慢悠悠问道:“你且说说,我有什么恶行?”

    之前喊叫那人说的话不咸不淡,但在他们眼中却似壮了声势,且大门大开,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七月十五那日,你是否在菩提禅院!”

    谢遥隐隐察觉不对,嘴上还是应了:“是又如何?”

    “你既然承认了,倒也省去一番饶舌功夫,诸位,菩提禅院的佛友便是被此人所杀。谢千风心术不正,修炼邪门妖术,如今又变本加厉,造下无数杀孽,此人早已堕入魔道,是为武林公敌,今日我等就要为武林除害。”

    他此话一出,众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蓄势待发。

    他们若是想动手,找什么理由都是一样的。可这些人看起来又不像是惯于挑事的穷凶极恶之辈,明明每个人都年纪大出自己不少,却明显都带着怯意。看来这武林第一人确实名头太响,过了这么久,威慑力都强悍如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谢遥也站起来,穿过那些人走到门口:“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我们出去打。”

    谢遥虽然官职不大,也是为朝廷效力的,不料此次出门闯荡,说话行事越来越像草莽匪类,这地方无人管辖,当街打斗也没人管,站在大太阳底下,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次干这种打架斗殴的事,还是幼时不懂事的时候和人闹着玩。他本不想生事,可事到如今,都有人找上门来挑衅了,这种荒芜地界反倒成了好处,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可这些人明显又对他有所忌惮,谢遥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去,无一人动手,甚至还有人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

    “老子和他打。”

    来人名叫智空,无论名字还是样貌都像个和尚,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走到开阔地界,就已经赶不及要动手了,他似乎受过很重的伤,面部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很难看清他的脸,唯独降魔杖上面的斑斑血迹看得清楚,可即便是血,也是深浅不一,各种颜色,智空笑得癫狂,随着手中禅杖狂挥,引来罡风阵阵,那阵风穿云裂石,本该是阳刚佛气,可他的气息明显十分阴郁混浊,如同自修罗而来。

    谢遥在一旁小心应战,智空的年岁比他大上许多,加上他如此好战,两人的根基必有差异,加上智空招招都如发狂般横扫而来,每接一招耗力甚巨,现在还尚可支撑,可如此下去,必定很快气力耗尽。

    他起先想着,智空身经百战,拳法和杖法也是经过千锤百炼,和他硬碰硬必然沾不上光,很快就会感到疲惫,可打着打着,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不累,反而像是渐入佳境,不断被激发出更大的力量。

    到了后来,他甚至将智空手中的降魔杖挑飞。智空眼见法器脱手,又于空中崩碎,居然毫无反应,突然痛苦万分,跪坐在地,他如同在瞬间置身冰窖,不住得发抖,身上又燃起火苗,迅速扩大蔓延,还没来得及多作挣扎,只在须臾之间,智空就化作一团灰了。

    围观的那些人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有人指着那团灰惊恐道:“你们看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邪魔妖法啊。”

    人群中突然议论纷纷,谢遥此刻才真正发觉问题不妙,他只怕是入了圈套,如今一举一动早已被设计好了,他抓住了叫得最欢的一个人,那人正絮絮叨叨说着他容貌为何如此年轻,话未说完,就被谢遥扯着衣领,拖到了面前。

    “是谁派你们来的,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那个道人咬着牙,并未因为他下的重手而客气几分:“居然说好处,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无人知晓。”

    谢千风从前的事他不知晓,前些日子的倒是可以说一说,“菩提禅院的事,你们又没亲眼见到,道听途说,如何能信?”

    那道人冷哼:“我们又不单单仅为了这一件事,在场诸位谁不知道,谢千风嘴上仁慈,可每次比武却心狠手黑,把每个人打得惨不忍睹,哪怕言语未提,但所作所为无不是极尽羞辱,他名为剑侠,所作所为却和魔头无异,十三年前,乾坤阁给他算命,说他是邪魔转生。依我看,江湖中最近的几桩血案说不定也是出自他手,慕容城主说了,谁若能提供你的线索,赏金百两,若能抓到你,蜃楼城的全部宝物他将全部拱手相送。”

    他说的这些,谢遥从不知晓,至于血案的事情,他也同样这样想过,只不过在那些人眼里,已经不是查案的人,而是变成了作恶的人。

    先不论真假,如今看来谢千风除了行侠仗义的事,得罪的人也不少,在场人多,如果再打下去,只怕误会越来越大,谢遥正想着如何脱身,他的身体却出现了异状,头脑昏沉,身体中的力气好像全都被抽干了一样,他起先还勉强支撑,后来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他手中紧握着剑,尚有一丝神志,可已经使不出来任何力气,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众人围着他虎视眈眈,谢遥本以为必死无疑,可那些人也并未趁人之危动手,反而更害怕了,好像还有人指着他说,他杀气腾腾,快些逃命吧。

    他们好像生怕像方才的智空一样灰飞烟灭,不仅没有趁机杀他,反而一个个匆匆逃跑了。只有那个领头的道人仍然咬牙切齿,多留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谢遥闭着眼,他体内气血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翻涌,从头到脚都在发热,偏生又觉得寒冷无比,心脏跳得极快,他从不记得自己得过什么大病,也从未有过类似的感觉,等他恢复了神志之后,偏偏整个人又好得不像话,神清气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得不说高人就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到头来不用自己挨骂挨打,全都落在自己这个倒霉鬼身上了。如今看来,谢千风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讨厌他的也真不少。这一路好处没捞着,光被追杀了,看来大侠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谢遥之前听着那些极尽吹捧的江湖故事,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如今倒觉得有点意思了。

    缓了一会儿,谢遥也觉得身体并不会再有刚才的不适,赶紧起身离开。这里地方不大,房屋却建造得很乱,道路纵横,像是条迷宫似的,容易迷路。

    他再度回到刚才那户人家,发现这里不仅是老翁不见,那几个孩子也不见了,或许是因为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邻里全都闻风而逃,巷里空空荡荡,谢遥又回到屋里到屋后查看,老翁家后面堆积了不少杂物,如果把那些废弃的锅碗瓢盆推开,就能发现破损的土墙下有一个狗洞。

    他环顾四周,附近似乎没有人在,幸亏这土墙也不高,于是他三两步就跳上了墙,站在高处看远方,远方比他们住的地方还要凌乱,房屋倒塌,墙皮和屋顶散落,他走过去转了几圈,不说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连猫狗老鼠都没一只。

    等他又原路返回想要离开的时候,路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她身形消瘦,抱着装满湿衣服的木盆,站在逆着光的方向,似乎在看他,等谢遥再仔细看的时候,那女子又一直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她孤身而行,被陌生人这么直勾勾看着,或许确实有些太过冒犯,

    “姑娘,请等等。”

    她缓缓停下,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也不似被吓到的样子,只是又伸手扯了扯头上裹着粗糙纱巾,起初不过是遮在头顶和侧脸,如今却是连大半边脸都遮住了。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见怪。”谢遥伸手指了一下,“姑娘可知那户住着老翁和孩子的人家?刚才有人闹事,归根结底也是怪我牵连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