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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报快马加鞭传回邺京,君心大悦,计划于瑶庭设宴,替萧明之等人接风洗尘。

    时隔多年,有关封赏的各项事宜再度成为各方讨论的焦点。

    众人皆知新帝与萧明之关系匪浅,说话时也跟着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赏赐萧……大司马?”

    燕瑾年似乎早有准备,慢悠悠的道,“朕想着赏他个侯爵做做,封号暂定为宣武,如何?”

    “这……”,那老头一个劲给当朝御史使眼色,盼着他能跟自己劝上两句,哪只后者揣着袖子,脑袋一点一点的,竟仗着自己年纪大,装起了瞌睡。

    简直气煞人也。

    左丞见皇帝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登时冒出一背冷汗,连声音都小了许多,“臣以为……此事不妥。”

    “哦?”燕瑾年半支着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架势,“哪里不妥?”

    夏季暑热,左丞汗如雨下,硬着头皮解释,“自古盛世无将军,位高权重,恐生祸端……”

    否则史书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一说了。

    燕瑾年调整姿势,在位子上叹了口气,说是反驳,看着倒更像自己言语,“朕苦思冥想,除了这些浮名虚利,真不知该用什么留住他。”

    以他对谢澜跟萧明之的了解,他二人恐怕早就在邺京待够了,等事情一了,定要游遍山水,做对神仙眷侣。

    那日子要多逍遥有多逍遥,不比留下跟一群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争来斗去强。

    燕瑾年见了唠唠叨叨的老头就心烦,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去哪去哪,别在这里杵着,“好了,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几人鱼贯而出,左丞快步追上御史,心里压着气,斜眼瞧他,“褚大人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

    褚行背着手,说起话来有种神神叨叨的韵味,“多谢张大人夸赞。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今日老夫便提点一句,陛下仁义,又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有时候学会做哑巴,远比其他多嘴的讨喜。”

    多嘴?

    议事怎能算多嘴!

    褚行说完,拱拱手告辞,在仆役的搀扶下上了轿子,由着他自己琢磨。

    若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丞相之位不要也罢。

    时年九月,燕军班师回朝,萧明之携一干将领先一步进入邺京城,路两侧围满了瞧热闹的百姓,人人都想一睹大燕战神的风采。

    但见一人身姿挺拔,银盔覆面,只露出一双璨如寒星的眼,骑踏雪乌骓而来,身后将领万千,竟无一人及他风采夺人,唯身侧一遮着眼的小公子能媲美。

    阁楼上挨挨挤挤的站着不少妙龄少女,躲在扉窗后偷看,瞧见钟意的,就把绢花或香囊丢过去。

    萧明之接了不少,记挂着某人上回悄悄吃醋的事,不着痕迹往他那瞥,结果发现谢澜怀里都抱满了,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裂隙,惹来不少银铃似的偷笑。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醋谁。

    后续之事也不出燕瑾年所料,萧明之此行是来交还兵符的。

    萧家将才辈出,世代尽忠,实在为燕氏王朝付出了太多,哪怕萧明之正值壮年,心却如迟暮的老人,激不起半点波澜。

    朝堂于他,就像金丝笼于雄鹰,看似精致华美,实则无自由可言,无趣的令人厌倦。

    燕瑾年也明白这个道理,故未多做挽留。只是宫内人多口杂,他在两人离京前,趁夜去了趟靖王府。

    此行一为道别,二来有事商议。

    西戎王的家眷们一路上没少作妖,有偷藏蒙汗药,放倒守卫意图逃跑被抓的;有煽动其他俘虏,联合起来搞刺杀的;认不清局势,频繁提出过分要求的也大有人在,怎一个乱字了得。

    直到萧明之下令,将两个闹得最厉害的处死后,他们才真正消停下来。

    如何处置俘虏并不困难,真正麻烦的是这些人里有谢澜的生母。如果不问他的意见,随便发落了,日后谢澜后悔,平白伤了情分。

    燕瑾年抛出问题,静静等待回答,殊不知谢澜也纠结得很,他甚至怀疑发布这项任务的究极原因是凑数。

    归程中,他数次尝试与琼芝交谈,均以失败告终。

    西戎王妃深知谢澜不会放过自己,害怕受辱,当日便自尽了,琼芝惦念幼子才活了下来,但她的心已随西戎王一起葬于草原,面对谢澜,眼神是陌生且畏惧的。

    一个将丈夫视为天地神明的人,信仰崩塌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谢澜沉吟许久,案几上新端来的茶水都放温了,才说,“按规矩来罢,不必顾及我。”

    原主对母亲的孺慕之情,早在长达十年的磋磨里化作泡影,转为刻骨的恨。谢澜只把她当作任务目标,实打实的努力过,失败也不强求。

    这件事便算揭过去了。

    萧明之碰碰他的手,提醒他不要忘记约定好的事。

    谢澜在燕瑾年疑惑的目光下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抱了只鸟笼出来,里面关着熟悉的鸽子,“陛下若碰上解决不了的事,可寄信给我们。”

    燕瑾年伸出食指,逗了逗笼里的雪鸽,奈何雪鸽傲得很,誓不向九五至尊献媚,扑棱棱换了处地方窝着。

    燕瑾年只好收回手,就事论事,“信鸽并不少见。”

    宫里什么品种的都有,这只除了羽毛漂亮些,似乎没什么特别。

    谢澜摇头,“飞行速度不同。若用此鸽送信,无论对方身在何处,一日内必达。”

    这雪鸽自然不是谢澜精神力幻化成的那只,而是他用积分兑的。

    毕竟世事难测,哪日燕瑾年真出了意外,寻人,送信回信,赶回邺京都需要时间,古代不比后世,精力耗费在路上,等回来皇帝坟头草恐怕有两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