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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隐满目怔然。

    陈裕卿散了头发,只着素色内单,甚至赤着双脚,就如此单薄又孤伶地持剑立在她面前。

    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她后,他手腕上的青筋愈发鼓起了几分,却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长剑“咣当”一声扔在地上。

    然后他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遍洒月光的背影。

    周隐一脸茫然。

    过了片刻,他冷声问道:“终于回来了?”

    她没有回答,却反问:“你怎么了?”

    陈裕卿年少时衣不蔽体流离多年,因此发迹之后素来讲究冠带整齐,自然学不来魏晋风流雅士狂放不羁那一套,就连私下相处时也务必正好衣冠,又怎会散发舞剑?

    他没有回答她,依旧甩出一个背影。

    周隐叫了一声“殿下”,再唤一声“陈裕卿”,最后见他依旧不理,才颤颤叫一声“重九”。

    她不顾他周身冰冷的气压,上前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试探着伸出指尖去触碰他的手腕。

    秋夜的室外可以让人冷得发抖,她轻触上去,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腕上传来的那丝温暖触感让他略微找回了些神智,他闭上眼睛说道:“逍然现在是你的人了,你们串通好一起瞒我。”

    周隐微微一怔。

    此时陈裕卿心里的别扭是:她定是隐瞒了什么事情,她用手段收服了逍然,她说好死生不负却又不肯坦诚相待。

    而她则是一惊:难道他知道了牵机毒药的事情了?

    在周隐寄给陈裕卿的信件里明明白白写着:此次西京之行有惊无险,夏皇的属意人选便是太子,只不过周隐收到两王之争的牵连险些陷于宫乱之中,幸得元宗川拼命相互才得以逃出。而她与夏皇的那段交易,则被周隐隐去了。

    此事可以慢慢求解,反正她有足够的期限,不必再多一人操心。

    此时,陈裕卿转过身来,轻声问:“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语调柔缓,而内容却刚强。

    周隐勉力一笑:“害……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事情呢,喏,你看——”

    她把天机令从袖口处掏出来。

    陈裕卿的眼神微微一转。

    周隐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解释道:“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如何得知夏皇传位的心意吗?其实是我扮作我母亲与他交谈,没想到他确实神智不太清晰,一看到我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禁让我去看传位圣旨,更是把他花费数十年培养的‘天机营’送给了我……我刚刚联系他们在澜沧的接头人去了,所以耽误了几个时辰。”

    陈裕卿为何如此反常,她心里已有了个轮廓,却还是假意一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而生气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偏生了一副小心眼儿?”

    陈裕卿默然无语,久之,又闷闷地问出一句:“仅如此吗?”

    “当然。”周隐一口咬定。

    陈裕卿皱着眉头望了她几秒。周隐露齿一笑,弯身捡起他舞剑时斩落于地面上的系带,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来,点起脚尖,替他把散至两肩的头发微微一拢。

    系好之后她又一笑:“喏,这才好看,方才像个什么鬼样子。”

    他蓦地抬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度实非轻,却也觉出他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于是尽量收敛面部表情,不让他看出异样来。

    陈裕卿叹了一口气,将她拥进怀中。

    他说:“阿隐,对不起……是我——”

    是他多疑了。

    但是他一想到她有可能与身边最为亲密的侍卫勾结,想到她可能另有图谋,想到她所做的那些誓言很有可能是用来迷惑他的,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股怒火,便只能用舞剑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