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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孩子,我说了我不喜欢!”

  还未走近何文泽就听到一阵争吵,他停下脚步握着斗笠往上扬了扬,询问了身边府上的管家,“这是您家少爷?”

  管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在这等一会,您去忙别的吧。”他温柔笑道,将一些碎银放在管家手里,“我来过的事情,除了贵府上的人,旁人一概不要说。”

  “您放心。”管家收了碎银便告退了。

  他自己站在房间外等了一会,直到看到那个有点面熟的女子捂着嘴哭着跑了出来,何文泽这才敢靠近了几步。

  门没有关,四下无人。

  何文泽咬咬嘴唇,抬步跨了进去。

  房间里坐在桌前的男子风华正茂,比自己年幼时候见他,多了几分更加的成熟和稳重。这刚刚争吵完,也不见什么怒气。

  “特地来拜访,事前也没有问过,不知道打扰到您没有。”何文泽尽量大方的说道。

  “没事,坐吧。”他随手指了指席子,没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问来的到底是谁。

  “您…名字是陈皓吧…”何文泽没有掀开斗笠,他不太敢,这样面对面前的人。

  “嗯。”

  “您还记得我么?”他深呼了口气,将斗笠抱在胸口。

  陈皓的目光落在何文泽蓝色的眸子上,忽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都长这么大了。”

  “呀…难为您还记得。”何文泽有点不好意思,“您当年辞了官,我还去找过您。”

  “这太尉府,关了我这一辈子。”陈皓自嘲的笑道,“既然想关,那我就辞官随他们关。非常抱歉,不辞而别。”

  何文泽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还想找您换些东西。毕竟…您是待我最好的一个。”

  陈皓依旧像是曾经看小孩子那般看着他,最后只是扬起头勾起唇角,“别抱着了,既然都来了,你定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放下吧,我让人弄些酒,好好说说。”

  小丫鬟带了两坛酒,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您这些年一直在府上么?”何文泽替他斟了杯酒,奉了上去。

  他接下何文泽的酒,自嘲般的笑道,“是,基本一直在府上。是不是有那么点惊讶?我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那…您当年为什么要辞官。”他低下头问。

  “你当时去找我做什么?”陈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起了个新的话题,“我记得当时给你留了不少银钱,意思是不让你糟蹋自己了。”

  何文泽的耳畔登时红了不少。

  “我…我…我知道。只是…我也惯了,我吃些什么要些什么,都比旁人要费不少力气,所以也不大能撑太久。您是唯一一个待我好的,就…我又去找了您。”

  “这样啊。我以为你之后能好些。”陈皓随口答应了一句,歪歪头看着何文泽,眸中的那副冷淡还是未曾变过,“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刚刚问我说为什么走?”

  “是…我很想谢谢您,可是直到现在才找到您。”

  “刚刚那个女人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是我夫人。但我不爱她。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你让我想起来了我的恋人。他和你和我一样,也是个男子。我家里人不愿意,就说亲让我和夫人在一起了。她时时刻刻闹着要个孩子,不就是为了怕被休?后来一直都不愿意妥协,就算是我到了承安也还在管着我,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监视我。所以我干脆免了他们麻烦,我辞官回来,随他们看着。”

  “您还要回来么?”何文泽轻声问道,“现在…事情是我管着…”

  陈皓一怔,而后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么快。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了?暂时不想回去,怕见到他。”

  他这话说的又让何文泽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这算是什么?自己做皇子的时候就和父亲的臣子有过肌肤之亲,现在自己做了皇帝,就是和太尉的儿子有的了?

  “什么也别想了,你这样也让人没那么心疼。”陈皓打趣似的摸摸他的头,“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么?”

  何文泽慌忙抬起头,接过话茬,“不是不是,我还想谢谢您,当年那么帮我,也能待我好一些。”

  “你不必在意这个。你和我恋人有那么些亲情,何况我向来没有虐待的习惯。你也比旁人可爱不少,对你的那一套都是对我恋人做过的,惦记着你们的关系罢了。”

  “啊?”他有些弄不明白,“您说的是谁?”

  “何瑾。”陈皓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听说你也有爱人了,是吧。”陈皓把酒杯递给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嗯…是。”何文泽喜欢喝酒,但是因为身子的原因,并不能喝多,只是呷了两口,就当尽个兴,“那个,能和我说说,您的事情么。”

  “我总是想了解一下,当初对我最温柔的那个,是怎么样的人。”何文泽略微带了些苦笑说道。

  陈皓扬扬头,应了一声。

  “行,今天我也没事。”

  那些旧事就都浮现在眼前。

  “少爷,您做错了。洗漱完是要先背书的。”

  这是母亲找来的管家,负责督促他念书。前些日子母亲便把奶娘赶了回去,说他已经不需要旁人伺候了。

  这一年陈皓五岁。

  在从前的岁月里,陈皓没有在自己亲生母亲身上,感受到一点温情。唯一对他没有那么严格的奶娘,已经见不到了。他甚至还不清楚她的名字,只是一向称她为娘。

  他恹恹的把手里刚刚拿起的碗放下,明明已经半凉了,待会再不吃,怕不是又要被撤下去了。家里向来都是这样,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就要饿到下一顿。最近奶娘走了,他还不怎么适应,一个人研墨练字。每日都拖到挺晚,今日终归还是没有起来床,只晚了那么一会,洗漱完却又要先背书。

  晨起还有些发懵,陈皓眼睁睁的看着那份白米汤被撤了下去。

  他咬着嘴唇,一副不解的样子。

  “少爷,请您认真一点。”

  陈皓没说话,接着背书上晦涩难懂的字眼。昨天吃过饭的时候,应该还是正午。

  母亲如此待他,父亲自然也是。没收了他的一切玩意,包括他自己画的花鸟。那只被他救回来折了翅膀的鸟,也生生被丢了出去。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救过一只小动物。

  熬着饥饿陈皓好歹是把书背了下来,今天似乎是比从前快了那么些的。他有些骄傲,这可是昨日先生刚刚教过的新书。算是为数不多的,他带了些开心的去找了母亲,如果可以用这个,讨一点点夸奖,倒是也不错?

  哪知道却只换来了一盆冷水。

  “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你为什么想靠这个得到别人的赞赏?陈皓,我希望你下次做决定之前,自己想想到底应不应该,对不对。你不该把自己的分内之事,视作你邀功的资本。”

  母亲在堂上,对他这样说道。

  “可是我这次做的,确实和从前有区别。”陈皓不大理解的顶撞道。

  “是谁给你的胆子?难道你就是这样读书的?和自己母亲顶嘴么?”

  陈皓缓缓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的听着母亲的训诫。估计又跑不了一顿打,她一定会告诉自己的父亲。

  但是他没多说话,行了礼便退下了。

  果然夜里他猜到的事情就都来了。

  母亲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结果是自己的脸被抽肿了一边。

  他自己坐在房间里,嘴里咬着小布块,烛火下手里也不能闲着,陈皓拿着剪刀,又撕出几块布条放在桌上,吐出嘴里那个已经被鲜血浸透的一块,换了新的含在嘴里。做完这些,陈皓拿出一瓶膏药,对着镜子轻轻地涂在自己脸上。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皓有些郁闷的舔舔嘴里的布块,肿起的肉让他后悔做了这个决定。他对镜子里的自己翻了个白眼,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往后的日子千篇一律,他也因为举孝廉,做了个不轻不重的官。陈皓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因而常常流连于风月场合。男子女子,他都不曾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