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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整齐嘹亮的号子, 从殿后的平地上一阵阵传来。

    自从池砾当了厄法寺的住持后,每日的佛法研读,就逐渐变成了文化课和练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教的文化课和雍朝当世普遍流行的不一样, 多是一些出纳和会计的职业知识, 毕竟他不是想让这些和尚去考科举, 只是想让这些和尚给他打工而已。

    本寺的和尚,牢牢地拴在寺中,是现成的预备役高管,他准备将这些人变得更专业些, 让这些核心人员, 去统领外围人员, 把摊子铺得越来越大。

    至于锻炼身体, 在古代十分必要, 毕竟古代是一个非常需要以“理”服人的地方。

    只不过学习拳脚功夫, 身体消耗热量非常大, 总是吃素也不行啊,所以池砾去请示圆枯长老, 如果他改善一下膳堂的伙食,稍微加点荤腥和蛋白质, 他没意见吗?

    圆枯大师:……

    虽然雍朝不禁止和尚食荤和娶妻纳妾,但只是不禁止, 不代表鼓励, 真正有德有行的高僧, 那也是恪守清规戒律的。

    像池砾这样, 带着一个寺的和尚集体破戒,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一个寺庙的和尚, 一个苦修的也没有,这合理吗?

    圆枯大师活了这么大年纪,第一次知道无语是什么感觉。

    但自从新住持上任后,一边行商,一边救济贫民,还收纳了大量无以为生的流民和孤儿,传授他们谋生之道,教诲他们谦和爱人。

    短短时日,所行之善,所渡之人,无法计数,或许渡厄高僧的“人间道法”,才是真的济世之道。

    所以圆枯大师最终只是念了一声佛号,让住持由心自决吧,他自己还是准备坚持苦修,毕竟厄法寺不能一个正经和尚都没有吧!

    从此之后,厄法寺的膳堂里就添了许多肉菜,你要问那些和尚什么想法,因为活不下去了才剃头当和尚,每天都要给寺里干超多累活的底层行者们表示,自己不想成佛,只想吃肉。

    因为这项新政策,池砾在厄法寺众僧心中的地位,一下子高到了堪比佛祖的地步,比任何收买人心的招数都好使,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在打拳踢腿的成年和尚身后,还有一些“童子军”,奶声奶气地跟着喊。

    在古代,弃婴和孤儿,绝对是一个屡见不鲜的问题,反正古代养孩子的成本不高,池砾就让手下的人看见就收到山上来,现在给他们一口饭吃,将来长大了给他打工。

    这些白纸一样的孩子,教起来反而比那些大人容易,厄法寺发展越来越大,需要大量聪敏的劳动力,这些孩子将来就是厄法寺的中坚力量。

    陆美人的大儿子惠仁生的人高马大,自然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头,每天带着这群小孩操练。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看起来像三十三,比他师父谭玉书看起来都老,那些孩子十分怕他,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惠仁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笑……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古代的小孩不像现在的孩子,从小接触的信息爆炸,尤其是那些被抛弃的穷人家孩子,大多都有点笨笨的,惠仁光报数就教了好久。

    好不容易将这群小孩教的整齐划一了,今天阵型又乱了。

    平时寺中操练的都是基本拳法和腿法,锻炼手臂和腰腹肌力量,为了有气势,每打出一拳,都要响亮的“哈”一声。

    而在众人“哈”完了后,总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慢吞吞的“哈”一声。

    惠仁将目光缓缓移向队伍中那个不合群的人身上,只见他一身穿戴,明显比周围普通的孩子华贵得多,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每次别人打出一拳,他都要面无表情地反应半天,然后再缓缓地打出一拳,别人踢腿,他也面无表情地跟着踢腿,然后“啪叽”一声,绊倒在地上。

    惠仁:……

    噗——

    但是不能笑,这是师父的小侄子,来之前让他好好照顾的,于是快步上前,将他提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关切道:“摔疼了吗?”

    礼婴任他拍打着身上,好半天才面无表情道:“谢谢大伯。”

    惠仁:……

    “我不是大伯……我只比你大六岁……”

    礼婴瞥了他一眼,想了一会,抬头:“我不信。”

    惠仁:……

    你怎么还能不信呢!

    正一脸怀疑人生的时候,一旁的惠孝看不下去了,跳出来为他哥说话:“我哥哥才没骗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礼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才不理他。

    惠孝见他不理人,小嘴一撇:“啊呜呜,哥哥,他欺负人!”

    惠仁:……

    怎么还哭了呢!

    哭这种东西会传染,尤其是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顿时都哭成一团。

    池砾和谭玉书在一旁看着,无言以对。

    随后池砾冷笑一声:“看你侄子和徒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谭玉书尴尬着,好像是哎,不过——

    “池兄,那也是你的。”

    如果是以前,池砾会立刻否认,但自从谭玉书对他表白后,池砾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了,到最后只是冷哼一声,没说别的,默认了。

    谭玉书顿时忍不住笑了,池兄真的是好可爱啊!

    往池砾身边靠了靠:“那池兄,现在怎么办呢?”

    池砾抱起手臂,面无表情道:“当然让他们自己解决了,大人插足小孩子间的争斗,是最没品的。”

    于是礼婴一来,就和惠孝杠上了。

    饭桌上,红艳艳的西红柿炒鸡蛋是小朋友们的最爱,一上来,就七手八脚地伸筷子去抢。

    惠孝动作快,很快就夹了一块西红柿和一块鸡蛋,礼婴反应慢,等伸筷子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惠孝顿时得意地拿眼睛看礼婴。

    礼婴举着筷子在那发呆,惠仁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将碗里的鸡蛋夹给他,礼婴慢吞吞地收回筷子,道了一声谢:“谢谢大伯。”

    惠仁:……

    他真的不是大伯!

    惠孝正得意呢,就看见哥哥给仇人夹了一块鸡蛋,小嘴一撇,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

    惠仁:……

    “别哭了,别哭了,我把这个柿子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于是被他带着,膳堂中又是哭声一片,而罪魁祸首礼婴,雷打不动地夹着菜,往嘴里扒饭,反而是惠仁手忙脚乱地挨个哄。

    谭玉书在一旁暗中观察,缓缓转向池砾:“真的不用管吗?可是惠仁带两个熊孩子,看起来好可怜啊……”

    池砾:……

    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为了防止这俩人继续斗下去,池砾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让礼婴和惠孝睡在一起,建立一下友好和睦的关系。

    知道这个消息后,惠孝又哭了一鼻子,不过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抱着被子,和“仇人”住一起了。

    一到屋里就气哼哼道:“你不许和我说话!”

    礼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闷声不吭地低下头去,自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被无视的惠孝嘴角一撇,又呜呜地哭起来。

    屋外,池砾和谭玉书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蹲到窗户下,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窗纸上戳个洞。

    谭玉书小声道:“池兄,你这个主意真的靠谱吗?万一他俩打起来怎么办?”

    池砾冷哼一声:“那俩完蛋玩意儿,一个小笨蛋,一个大哭包,像是会打起来的样子吗?”

    “住持说得有道理。”

    池砾得意地捏了捏谭玉书的脸:“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