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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二哥走的时候没忘了带走他那包糖。

    王大娘追上去的时候也没忘了带走那盘枣, 同时拉着谢陟厘道:“既然都这样了,你们就赶快把婚事办了吧,这么藏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有你尽管放心, 这事我不告诉别人。”

    谢陟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能僵硬着扯一下嘴角, 算是笑了。

    厅上就剩她和风煊,她深深感觉到了自身智慧的贫瘠,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要那样说?”

    风煊不答,却问道:“若是真的, 你待如何?”

    “不不不不可能。”谢陟厘惊恐地摇头, 摆手,“大将军您放心, 我心里有数,绝不会当真的。”

    她这模样让风煊微微低头一笑。

    上门是不可能上门的, 但女婿……想一想竟觉得, 未尝不可。

    “说是表哥,她不会相信, 只会四处打听,反而容易走漏风声。说是上门女婿, 坐实了奸情, 顶多算一桩风流韵事,落不到有心人耳朵里。”风煊说着, 走向她, 眼神温柔, 声音也软和得很,“只是委屈你了,要受些流言蜚语, 不过你放心,我日后定当——”

    “别过来!”谢陟厘蓦地大叫一声,一把捞起靠在她脚边的霸道就往后退,后脚跟撞上门槛,整个人往后仰倒。

    风煊是习武之人,身体反应极快。脑子还没动,人已经飞踏几步,搂住谢陟厘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

    两个人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一起,间的霸道被挤得“喵”了一声,挣下地。

    霸道往下跳的时候,猫尾巴扫过风煊的鼻子。

    风煊的眼睛开始酸胀,眼角开始发红,鼻子开始发痒。可是脑子不管这些,脑子只觉得手上搂着的这截腰,好细,好软。

    她的脸离他好近,一层红晕从白皙细腻的肌肤底下透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像是胭脂在水里化开一般。

    她的眸子温润清澈,像一面镜子似的,可以在里头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双唇是一种湿润的柔红色,像清晨的芍药花瓣……

    “啊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打断了风煊满脑子绮思,一来就接二连三,止也止不住。

    谢陟厘低头就解了围裙,解围裙还不够,还要去解外袍。

    风煊一面捂着胸口打喷嚏,一面去捉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您别碰我,我抱了猫。”谢陟厘着急问道,“您怎么样?伤口还好吗?”

    风煊说不出话来,只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解衣裳,等这一阵喷嚏过去,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艰难地靠在墙上,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谢陟厘听不清,又不敢靠近:“您说什么?”

    “镜子……”风煊吃力地道,“拿镜子来……”

    谢陟厘心说这难道就是皇子王孙的修养吗?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要注意仪容。

    不过风煊虽然难受,但气色尚可,想来伤口将养了这么多日应该已经无妨了。

    她迅速回房换了外衣,床上小羽还在呼呼大睡,谢陟厘替他盖了盖被子,然后给风煊端来一盆水。

    风煊不解地看着她。

    “家里的镜子前两年就拿去当了……”谢陟厘嗫嚅道,“您用这个凑和凑和吧,我们都是这样用的。”

    “……”风煊心说难怪房布设如此简单,看来能当的都被当得差不多了。

    盆的水面渐渐静下来,确实可以清晰地映出倒影。

    于是风煊就在盆内看见一个人,眉眼俊朗,鼻梁高挺,胡须浓密。

    风煊很少在意自己的样貌,在战时十天半个月不刮胡子更是常事,但此刻他是真的惊了。

    ——这么些天,他就是顶着这么一付模样同谢陟厘朝夕相处的?

    谢陟厘只瞧见他一脸震惊,也不知道他在惊什么,也不敢问,就默默杵在旁边,等他什么时候欣赏好了自己的绝世容颜再去替他检查伤口。

    “我枕下有把匕首,拿过来。”风煊好一会儿才开口。

    谢陟厘依令拿了来。

    那匕首小巧锋利,原来缚在风煊袖的,第一次上药的时候便被她拆了下来,后面一直就没带上。

    现在见他动用此物,谢陟厘不由有几分心惊胆战。

    他要干嘛?找王大娘王二哥?还是……

    还没等她思索完,就见风煊举起匕首,对着水盆,开始给自己刮胡子。

    谢陟厘:“…………”

    “等等!”谢陟厘抓住他的手臂,“您……能不能不刮?”

    这回轮到风煊怔住了。

    原来……阿厘喜欢这个款式的???

    “那日在赛马场上,大娘和王二哥见过您,虽然隔得不算近,但难保他们认出来……”

    其实方才房门打开的时候,谢陟厘的小心肝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而王大娘母子俩居然毫无反应,想来应该这把胡子的功劳。

    “是因为这个?”风煊的声音不知为何听上去有几分失望。

    谢陟厘一面点头,一面寻思——不然呢?

    风煊手里的匕首转了几转,没有继续刮,也没有收起来,抬头问道:“阿厘,你们女孩子喜欢男子留胡须么?”

    风煊身量高,很少有这样仰视别人的时候,再加上他眸子特别黑,望上看过来的时候,谢陟厘总有一种心软的感觉,好像不回答他的问题便过意不去似的。

    “分人吧。可能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

    谢陟厘答完,自我感觉好像答了一句废话。

    风煊起身,走近她,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近到一步之间,方停下来,问道:“那你呢?”

    这三个字过于低沉,像是微弱的鼓点,直接敲进谢陟厘的耳朵,还有他的视线压迫力也过于强了,谢陟厘不由自主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这是谢陟厘的实话。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风煊却从她发红的耳尖上听出了另一种答案——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喜欢哪种好。

    风煊微微笑,收起了匕首。

    那便两个都给你吧。

    “阿厘不喜欢有胡子的。”小羽不知何时起床了,扒在门边上,脸上还带着点睡意,但语气十分坚决,“有胡子的太老了。”

    风煊:“……”

    *

    以谢陟厘对王大娘的了解,王大娘临走时那句“你尽管放心,这事我不告诉别人”,基本就等于“你尽管放心,这事我马上告诉别人”。

    果然从这天起,打院门外路过的街坊邻居就多了不止一倍,平时隔老远的没事也来走两趟,隔着院门夸夸“哟这枣生得真不错”之类的。

    到后来谢陟厘出门买菜,卖肉的大妈还笑嘻嘻问:“这点够吃么?听说你家小女婿可是个子不小哦。”

    个别人比如王大娘还语重心长教导她:“女人可不能倒贴男人,就算长得再好也不行,活好也不行。一定要把他的钱抓在手里,懂吗?赶快让他掏钱把婚事办了吧!”

    谢陟厘:“……”

    怎么说呢……烈焰军的战士们可以随时为大将军献出性命,她为大将军献出点清誉什么的,也是份所应为吧?

    也许是因为每日的药膳调理有功,也许是因为风煊对疼痛的忍受能力极强,每日都坚持活动,谢陟厘原以为他这伤至少要养大半年,但北疆刚刚进入十月的寒冷之际,风煊便已经行动如常了。

    夏天的枣子已经晒成了枣脯,屋子里生着火盆,风煊往火盆里丢了两只红薯,小羽便一直守在火盆边,不时便翻一翻问风煊熟了没有。

    雄壮窝在火盆边呼呼大睡,霸道不能进屋,一直愤怒地挠房门并发出恐吓的叫声,直到风煊另外给它在小羽的屋子里生了个火盆才罢手。

    窗外大雪纷飞,小巷里白茫茫一片。

    “好了没有?”小羽再次问。

    风煊一直看着窗外,此时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出房门。

    “怎么怎么了?”小羽连忙裹着毡毯跟出来,“阿厘回来了吗?”

    风煊:“嗯。”

    小羽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你眼花了?”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你摸摸地。”风煊道,“它在颤动。”

    小羽好奇地摸了摸,掌心下的大地好像确实有细微的动静。

    “趴下去,耳朵贴着地,你可以听到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