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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百道在房间里还没坐安稳, 房门就被一脚踹开。

    “二哥,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满脸莫名其妙的知百道话音一顿,继而猛地拔高, “学者?!”

    “咳咳咳……什么学者, 哥你别东扯西扯的。你看看楼下的官兵, 现在怎么办?”

    少女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知百道凑过来看了一眼,正见全副武装的官兵将多宝楼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他不由喃喃:“这下子真的玩大了……”

    前不久他见到红胭姑娘之后,被引着去见了一个名为学者的小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学者, 感触比道听途说更加真实。

    在他看来,这少年谈吐气质, 便是放在成年人身上也毫不违和。

    红胭姑娘称呼他为先生,知百道便跟着叫先生。

    如果他没记错, 浮云山庄的另一位先生, 叫做盲医。

    学者将七颗珠子给他,告知他拍卖的过程, 他虽心有预感, 但还是决定照做。

    结果呢,皇帝在多宝楼里晕了过去,他偷瞄了一眼, 发现他唇色发黑, 疑似中毒。

    心里嘀咕着估计捞不到好, 他想上楼睡一觉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结果现在倒好, 妹子都跑过来了, 那肯定不是做梦。

    知百道啪嗒关了窗户, 将自己妹子轻轻推出房间:“女孩子家家, 不要大半夜往男人的房间跑。而且你还有伤,不要乱动,快回去睡觉啊乖。”

    “乖个鬼!”少女瞬间暴躁,一巴掌糊在知百道俊俏的脸蛋上,“你说要投靠浮云山庄,可你看看你把多宝楼折腾成什么样了?要是皇帝出了事,你也想像二十年前那些门派一样被百万精兵围剿吗!”

    说完这一长串,少女捂着嘴咳个不停,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她攥着手心放下手,接着继续瞪着自己的亲哥。

    知百道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低叹一声,手心按在少女头上:“小狸,大哥的仇还没有报,我不想让你也出事。接下来有我在,放心吧。”

    “真的?”小狸狐疑的瞪着眼睛,“没骗我?”

    “当然,你哥我从不打诳语嘛。”

    小狸不情不愿的出了他的房间:“你最好有办法。”

    视线划过滴落在地的顶点猩红,房门轻阖,知百道唇角的弧度瞬间下撇。

    “知百道?”

    如冰般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知百道浑身一抖,下意识一步跃至房间另外一头,手心默默按在腰间,这才向那处望去。

    一身黑衣,身量修长,手中持玄铁长剑,若不是他主动出声,恐怕直至入睡也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瞬息之间,知百道就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玄衣客?”

    玄衣客点头,并道:“现在的你,应称呼我为大人。”

    知百道:“……”这下子彻底紧张不起来了。

    他放下手,特别恭敬的作揖道:“不知玄大人所来为何。”

    玄衣客:“……我只是奉先生之命,来给你的妹妹送药。”

    知百道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盒,打开看了看。

    里面躺着七颗指甲大的荧绿色的药丸,比起救命药,更像是要命的毒药。

    知百道眼底的那一点犹疑被玄衣客捕捉到,后者眼神诡异的飘逸一瞬:“一天一颗,最好从现在开始服用。先生说用完会很疼,但七天后即可痊愈。如果令妹不想吃,也可以等上几年,伤势自然可以痊愈半成。”

    知百道:“行,我现在就去喂她吃。”

    说完,他推门出去,不过片刻,隔壁就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声。

    “你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去死啊!”

    玄衣客如来时那般静悄悄的,静悄悄的离开了。

    而这个时间,盲医刚刚进宫。

    ……

    早朝取消,不出几刻,满朝文武有点关系的都知道皇帝出事,截止今早,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还没有回去。

    尚留在太医院的小太监们甚至已经哭丧起来。

    晚间,太医们终于回到了太医院。

    ——皇帝没事。

    不过真正治好皇帝的大夫有点事。

    鉴于盲医手无缚鸡之力的外表,太后下令之后,两名禁卫就踹开他的房门,二话不说架起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并威胁道:“如果你敢乱动,就杀了你!”

    盲医费力的扶了扶自己的蒙眼纱,双脚离地,就这样被架入了大牢。

    监牢里很拥挤。

    京城最大的监牢位于皇宫西侧,地上部分用来关押普通犯人,下层则关押重大的死刑犯或是杀又不好杀,放又不可能放的宗室犯人。

    进来因为多宝楼拍卖“鲛珠”、皇帝近乎封锁城门的事,不少闹事的江湖人都被关到了地上,因为人数太多,地上部分的监牢已经被住满。

    而且……很挤。

    几个牢头也知道京里出了大事,一来人,就连忙迎了上去。

    “两位官爷,这是?”

    两名禁卫对视一眼:“关了。”

    牢头:“是!”

    底层的犯人肯定是禁卫重重送来的,这瞎子就两个人看着,自然是不怎么重要的犯人。

    于是便随意找了个牢房,将人扔了进去。

    这个牢房里住了七个人。

    有两个明显认识,正一起坐在墙边,上下打量“新人”。

    坐在最里的是个一个人有两个盲医宽的彪形大汉,密茸茸的胡子胸毛让他看起来像只黑熊,眼睛小而亮,盯着盲医一转不转。

    距离盲医最近的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抱着膝盖,微微侧头看了盲医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

    另外三人则占据了房间里最大的空间。

    他们盘腿坐在草干草堆上,破烂的衣衫下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

    最左边的眼上有疤,姑且称他为疤眼。

    疤眼吐了一口唾液,粗声粗气道:“矮子,给新来的小白脸介绍介绍规矩。”

    蜷缩在盲医旁边的瘦小男子霎时一抖。

    他抬起头,露出鼻青脸肿的脸,目光落在盲医的双眼处,接着有些惧怕的看了一眼那三人,小声道:“新、新人进来,得给几位大哥跪、跪……”

    其他牢房的人同样注视着这边,有冷漠、有兴味、也有恐惧或期待。

    江湖之下,确有肮脏之人。

    盲医缓缓低叹,道:“在下盲医,初来乍到,还请几位……多多指教。”

    “小白脸挺硬气的啊,不然你换个牢房,哥几个护着你啊。”

    “哈哈哈,一会看他不吓的尿裤子就不错了。”

    “这不揍他一顿给他点颜色看看,咱都看不起你们!”

    疤眼旁边的光头慢吞吞的站起身,嗓门大的很:“吵吵个屁!”

    那些牢房一静,紧接着更加吵嚷起来:“你个死光头,有本事你过来老子给你屁股踢烂!”

    “光头你要是不揍死这个小白脸,你就是孬种!”

    “揍死他!”

    “一拳下去就要哭着喊娘了吧哈哈哈哈!”

    “你们这样,让在下很难办啊。”盲医摇摇头,却不想这话声音虽不大,却惹来所有人一阵发笑。

    “你谁啊你。”

    “小白脸,你现在嘴硬,还不如跪下叫声哥哥,说不定人家好心放过你呢?”

    “哈哈哈哈——”

    在一片看似欢快的笑声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牢门外,她身上的银饰叮铃做响:“你们在笑什么啊?”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笑声之中,却使得笑声在几息之后彻底消失。

    这监牢中女子都关在另外一头,声音根本传不到这边,那刚刚是谁在说话?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透着不解:“哎,你们怎么不笑了?是在讨厌我吗?”

    盲医转过身,面向站在中央的少女,似是安慰:“蛊娘很好,没有人会讨厌你。”

    少女轻易就被安抚到了,她蹦跳着到他面前,隔着笼子相望:“先生,你怎么会被关起来啊,白姐姐呢?”

    盲医想了想道:“可能因为某些人好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