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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马一直同大夏有贸易往来,即便是战争时期也一样,这么多年都是相辅相依,许多人都是靠这贸易过活,特别是楼马边境的城中百姓,大夏的米粮缓解了他们食物的缺乏,布料也缓解了他们服饰的单一。

    现在不少楼马贵族的衣物也是靠大夏进口蚕丝布料去做的,先前楼马也有他们的皇商,而这商队听闻了打仗的消息,犹豫了几日后,将自己从楼马得来的通行令给了楚江离。

    进了楼马边境的小城,商队的老板一同去的,跟每个关卡的驻守官熟得很,过去送点礼,即便带了些违禁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但这次不同,士兵对老板谄媚的笑视而不见,收了礼物还是将那些箱子查了好几遍。

    士兵搜身时将楚江离打量了好几遍,楚江离身量虽没路瑾胤那样高,但在人群中也属不错,楚江离脸上笼着一层面纱,一双上挑的眼半阖着,鸦黑的睫毛垂落,一副对人直白的打量感到羞怯的模样,那士兵拿着一根半尺长的棍子敲了敲马车的横栏,用半生不熟的大夏语道:“这是谁?”

    那商队的老板干笑了几声,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我儿媳,那是......”

    老板瞧了一眼周身贵气的路瑾胤止了声,他不敢再说下去,倒不是路瑾胤不允许,是他自己害怕,路瑾胤一看便身份不凡,谁知道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子弟,他这样说还要不要命了,就怕被秋后算账,他暗示地冲士兵挤眉弄眼。

    楚江离又适时往路瑾胤身上靠去,手挽上了路瑾胤的手臂。

    那士兵眯着眼,还在怀疑,最后又说了句:“弄掉,看,看看脸。”

    楚江离迟疑了一下,惶然地在老板和路瑾胤之间看了个来回,两个人都没出声,他咬了咬唇,慢吞吞地将面纱取了一半,面纱垂在脸侧,瓷白瘦削的脸略施粉黛,虽然个子高了些,但也看不出问题。

    士兵盯着那张脸吞咽了一下,慌乱地别过脸,敲了敲马车横栏,“走吧。”

    身侧那人温热的手率先伸了出来,将楚江离的面纱别在了耳边,叮嘱道:“进城后,换个装束吧。”

    楚江离转脸便对上路瑾胤坦然的目光,路瑾胤对自己的吃味不加掩饰,还捏了捏他的掌心,“唔,听李富贵说他们有种帽子可以把整张脸都遮住,同大夏的帷帽差不太多。”

    他迟疑道:“进城后也穿......”

    他朝自身上看了一眼,藏在大氅里的是件艳红色长裙,边城时兴的裙子,裙摆连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虽说是李老板出的主意,他却怎么都觉得这主意与路瑾胤脱不了关系。

    “嗯,”路瑾胤压低了嗓音,清朗悦耳,“既然做戏,那便要做到底啊。”

    楼马国其实是过去的众多小国组成的,每个地区穿着都大不相同,王室穿着是层层叠叠繁复的大裙摆,腰却死死的掐着,而这个边境小城的女人都里面穿一件长裙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套一件及膝的马甲,头上还戴上四面都是纱的皮帽。

    楚江离现在穿这里的服饰便罢了,进了王城难道要他穿那种袒/胸/露/乳的裙子么?

    他一想到那楼马来使穿的裙子眉心就直跳,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对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鬼迷心窍竟然为掩人耳目同意做女装打扮。

    进城后,李老板熟门熟路地找了家客栈歇下,这间客栈是大夏人开的,跟王老板还是同乡,眼见王老板领着人来了,将楚江离他们打量个遍,笑呵呵地做了几个好菜,旁边的楼马人一直觑他们的菜,后来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那老板最后无法,也给那些楼马人又重新炒了个小菜。

    那老板手艺不错,馕烤得外皮又酥又香,里面不像是边城吃的那种干巴巴的,而是夹了大块大块的羊肉,香料给的足,吃起来没有腥膻的味道,一嘴下去满口肉香和油脂的奶香,吃到底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东葱解腻。

    校尉很快就吃完一个馕,抹了把嘴上的油,啧啧道:“老板你这手艺,绝!”

    “东葱不好弄到吧?”校尉舔着唇道。

    李富贵低声道:“哎,那可不,这东葱没几把,都是在盆里好生照顾的,这边气候不好养活。”

    老板嘿嘿一笑,“是是是,我都是做给自家人吃,量也算够了。”

    李富贵拍着老板的肩,笑得意味深长的,语气也飘忽暧昧起来,“这个小城别的都不怎么样,但是唯有一样很是不错啊!”

    老板脸上老实的笑一僵,觑着李富贵,小声道:“你儿子和儿媳还在呢,不好吧?”

    李富贵挥挥手,“嗨,没事,没事,”他转头就笑得讨好极了,“那个,怀冰啊,去吗?”

    “这里的暗娼很是不错,”李富贵摸摸下巴,好像在陷入了他过去的桃色回忆,表情也让人浮想联翩起来,“那个......咳,月明也可以一起去见识见识。”

    路瑾胤刚细嚼慢咽地吃完一个馕,他正拿着帕子给同时吃完的楚江离擦手,闻言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梢。

    楚江离皱了皱眉,本来不想同意,但看见欢腾的将士们,知道他们这么久也算憋狠了,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机密的信件和鉴定身份的令牌,便道:“你们去吧,我便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

    路瑾胤黑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楚江离,好像是听话的狼狗寻求赞扬地往楚江离摇尾巴。

    老板摇头晃脑道:“嗨,李富贵儿啊,你这儿子媳妇感情真好。”

    李富贵干笑一声,拍了拍校尉的肩,“那我们去,我请客!”

    楚江离自然不会让李富贵请客,他们回屋后,楚江离塞了两锭银子给李富贵,“别让他在外面留宿。”

    李富贵不肯接,嘿嘿直笑,“哎,我哪能要您的钱,我有钱!”

    楚江离叹了口气,硬塞进他手里,“待此事结束,”他眼睛往四处一瞟,含糊过去,“会记你一功,收下吧。”

    李富贵捧了银子走后,屋里便只剩下路瑾胤同他两人了。

    这座边境小城暗娼属于极重要的一门讨生活手段,入夜后,每盏灯笼底下都能看见女人靠着湿黏的墙,深棕色的眼睛觑着过路的人,偶尔比着几个隐秘的手势,为自己拉客。

    她们大多穿着露出半个胸脯的长裙,大鬈大鬈的头发披在胸前,无事时便对着昏暗的灯光看自己染了色的指甲,或者凑成一堆讨论上一个客人身上油腻污秽的汗臭。

    楚江离和路瑾胤还是出来了,两个人进了成衣店换上了当地的衣服,楚江离的面容藏在头巾后,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路过的每条街几乎都能看见拉客的女人,那些女人好奇或兴趣的目光黏在路瑾胤身上,也不顾楚江离就在身边,大胆直白的就拦住了路瑾胤,谈起了价钱。

    她们很大一部分女人都已有家室,拉客算得上她们补贴家庭的一个方式,她们的丈夫即使不愿意也无法阻止,这个边境小城太贫困了,种植的粮食填不饱这些人的肚子,雨水少的一年,牛羊总是瘦得皮包骨,她们只能靠这种方式来获取钱财或者粮食。

    她们的主顾大多是大夏往来贸易的商人,但是现在战争打响,大夏来的商队少了一半,生意的惨淡让她们想尽一切方法去留住这些过路人。

    那个拦住他们的女人看着很年轻,未满双十年华,应该叫做女孩,她棕色的鬈发蓬松地堆在肩上,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睁得很大,恳切地望着他们,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雀斑,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偶尔蹦出几个大夏语,勉强能听清是一些数字。

    女孩手舞足蹈地费力比划着,楚江离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他看出了这个女孩的青涩和美丽,也能欣赏这个女孩的动人,于是他握着路瑾胤的手收紧了。

    路瑾胤皱了皱眉,从女孩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边的人。

    女孩深棕色的眼睛将楚江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咕噜了几句,一旁路过的人已经站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看起热闹来,楚江离已经对这些戏谑的目光感到不适了,幸而他藏在头巾后,这些人看不见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