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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灰烬飘在空中,严雪宵的脸上残留血迹,望着倒在地面上的人,听不出情绪地说了句:“死了。”

    严济顾不上腿部传来的疼痛,他第一次在严雪宵面前感受到恐惧,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当救护车赶到严雪宵倒在地上,青年心脏处的血迹染红整件白衬衣,他才意识到他侄子之前受了多严重的伤。

    阿裴焦急地围着医生,看着医护把青年送到担架上去,他望见血衣青年闭着眼似乎在说什么。

    他费力地在脑中搜索单词,忽然灵光一现,重新跑回被烧毁的房子,从燃烧的书架中找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奖杯。

    奖杯的杯身已经被灼烧成一片漆黑,他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但他还是小心地放在青年身边。

    当林斯年知道严家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后了,严氏家主严照坠机身亡,严照的左膀右臂严文当日被捕入狱,严济双腿残疾,只是未曾听闻任何严雪宵的消息。

    林夫人坐在餐桌上感叹:“严家从前多鼎盛,如今死的死,残的残,入狱的入狱,只留下性子温和的严雪宵,他资历轻恐怕压不住严照留下的老臣。”

    林斯年没说话,因为他知道严雪宵执掌的严家才是如日中天的严家,梦中遇伏的不止严济一人,如今的严雪宵应该在美国生死不知,但为了稳定人心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他跟随母亲参加严照的葬礼,仪式由严照生前好友骆书主持,葬礼上的气氛暗流涌动,除了严夫人抱着严文的孩子真心在哭,其余人各有心思。

    他明白这意味着严家夺权的正式开始,他能做的仅仅是让林家不牵涉其中。

    林斯年望着严照黑白遗像忽然有种不真实感,明明在严氏旧邸上见过的人变成了一张冷冰冰的相片。

    他隐隐感觉到他所做的梦有的事是可以改变的,有的事是不可以改变的,比如严照的死亡。

    林斯年送完花圈,走出灵堂时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这在过去的严家是难以想象的。

    “严照这个儿子未免太冷情了,听说在国外读书,连父亲葬礼都不参加。”

    “只会读书能接管严家吗?”

    “严家胃口太大了,不明白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我看燕城的天也该变变了。”

    林斯年走出严邸,心里默默浮出一个念头,当严雪宵回国那天,燕城的天才真的要变了。

    *

    边城三中换了新老师,每天晚自习都有学生缠着老师问题,庄州收拾着书包往外走,正想问沈迟要不要去校门口买夜宵,少年立刻拿起手机走到教室外。

    自从那天通完话,沈迟每天都会给严雪宵打电话,他想告诉他哥他会好好负责,他会考上燕大,会给他哥买大房子,会一辈子对他哥好。

    然而电话那边始终无人接通,少年捏紧手机,眼里亮起的光一点点消失,可他抿了抿唇,仍然站在寒冷的夜风中继续拨通号码。

    可一天、

    两天、

    一个月……

    他都没能拨通严雪宵的电话,无论他发多少条微信消息,屏幕依然安安静静没有回信,他开始寄信,一封封厚重的信寄往美国,却仿佛石沉大海般收不到任何回复,他甚至攒钱去过美国的普林斯顿,然而校方却说没有严雪宵这个人,如同一夕之间被抹去所有痕迹。

    即便如此,他比以前还要努力,好不容易圆一点的脸庞迅速清瘦,为了保证足够的精力他每晚十二点按时睡觉,但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书,做的笔记被翻烂了,他不得不重新默写。

    他不知疲惫地复习高考,因为或许严雪宵会回来看看他,因为他想严雪宵问他成绩时他能骄傲地说出第一,他也想严雪宵为他骄傲一次。

    直播间从刚开始的鼓励变为了担忧。

    「崽崽要注意身体」

    「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不考燕大也能上名牌大学,没必要太拼」

    「看得我好心疼」

    「高考太辛苦了」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学校多了个瘸腿的保安,庄妈妈每晚都会送来煲好的汤,他始终没能打通严雪宵的电话,发消息却成了习惯。

    【沈迟】我一模进全省前一千了

    【沈迟】二模进了全省五百名,我还学会自己做酱肉丝了,我可以做给你吃

    【沈迟】你还会回来吗?

    他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边城遥远他每个月只能去看奶奶一次,不过每周会和奶奶视频通话。

    然而视频中的奶奶日渐虚弱,每一周都比上一周更瘦,记忆也更坏,反反复复念叨从前的事,说要给他做酱肉丝。

    直到有天屏幕中出现沈夫人漠然的脸:“她上周已经去世了,你不用打过来,她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

    少年茫然地立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那只手拽着他直跌入黑暗的海底,被无数海水吞没,耳边死一般的寂静。

    听不见。

    听不见了。

    他无比恐慌地拨打严雪宵的号码,忍住没哭:“奶奶去世了,我没想过要她的钱,我只是想多陪陪她。”

    他立在原地站了许久,耳边渐渐恢复了声音,电话却依然无人接通,少年嗓音发涩,垂下眼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都会改的,我会自己做饭,会自己看书,会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花太多心思。”

    “如果我让你感到困扰,你不用躲着我,以后我只当你是我哥。”

    “奶奶去世了,只有我一个人了。”他的眼眶慢慢红了,“我还没有考上燕大,还没有给你买大房子,你不可以不要我。”

    电话那边是长长的静默,衣着单薄的少年颤着声,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问出了口:“哥,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