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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刃只当自己是天天泡十六楼糊涂了,晃了晃脑袋把这可笑的念头赶了出去。

    他哪里有谈恋爱的时间和资格。

    薄玦瞧着镜子里少年跟狼崽子似的甩着碎发,噗嗤一声笑着接了梳子:“行了行了,是我想太多,你赶紧去睡吧。”

    霍刃随手在他的发尾打了个蝴蝶结:“宝蓝色很配你。”

    “这发带还是我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你送我的,”薄玦被夸两句心情就变得很好:“我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条。”

    这个话题很快被他们都忘在了脑后,开始全速冲刺准备新歌的发布。

    姜叔在正式带着皇冠出道以后整个人都像是越活跃年轻了,当初刚在spf时看着还双鬓泛白,现在不仅把头发染得像处在四十多岁的壮年,气态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他野心大胃口大,跟六个大男孩一商量,定了个走险的方案。

    十二月十五号所有mv才录制完毕,正式发售要等二月十日。

    “这样,跨年晚会给你们接了白川台规模最大的那一场,光是舞台都有接近二十五米长。”姜叔点了根烟不急着抽,跟他们捋整体的流程:“跨年晚会完了要去客串新春综艺嘉宾,新人王冠军返场时间刚好在大年初一,你们前一天去国家台参加春节联欢晚会,后一天去新人王,时间刚刚好。”

    梅笙遥蜷在沙发尾旁边迷迷糊糊补着觉,旁边坐着谢敛昀还在喝感冒药。

    “全都是跳新舞?”霍刃确认着难度:“这次我们才排了一个多月……”

    “不可能每次都给你们一整年拿来准备新专辑。”姜叔给谢敛昀递了张纸,继续道:“之前给一年是让你们攒足够多的经验和demo,一回生二回熟,以后都按照今年这个节奏,我瞧着挺好。”

    对座的龙笳在看他发的行程单,还没看完新综艺的内容,突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字眼。

    “musi打歌榜?”他语调扬高了几分,又很快压了下来:“我们二月十三号还要再去一次白川?”

    时国的双王牌打歌节目,一个叫《musi最强榜》,另一个则是《巅峰星流》。

    不过后者属于娱乐为主打歌为辅,更多地展现艺人们的性格闪光点,互动游戏较多。

    而《musi最强榜》的打歌公信力,在全国网络和线下大大小小的排行榜中,完全配称龙头。

    最强数据统计:专家级的民意调查和抽样问卷会每周公布结果,且全过程透明公开。

    最完整分数结构:专辑线上销量+线下销量+全电台播放次数+观众投票+路人临时试听倾向调查。

    这个节目本身由十大娱乐公司和文化公司共同投资控股,每周都有十组艺人表演打歌,无论新人前辈都得同台全开麦竞技,翻车和逆袭现场都一度成为年度头条。

    “这个……确实是重点。”姜叔干咳一声,拿起自己面前这一份的行程表上下看了会儿,慢悠悠地把核心问题抛了出来:“你们去的还是新年特别档,有十五组艺人分票。”

    所有人同时动作静止数秒。

    “听说冯天后和tiwi也要来这一期。”谢敛昀面条状滑到沙发边缘:“我是从小听她们的歌长大的,这怎么比……”

    “我觉得可以,”霍刃沉吟片刻道:“刚好新专辑还是二月十日正式发布,刚好造势。”

    姜叔听见他应了,骤然松口气道:“是个好机会,不能放。”

    这事儿好就好在是和一众新人前辈同台竞技,坏也坏在这个点上。

    节目本身确实憋着坏,就是要把压力感拉到最高点,全开麦还配的是现场乐队,把艺人们的水平放到明面上来供观众们判个高下。

    在这个节目中靠新歌翻身成名的也有,靠车祸现场被新人完全碾压的也有。

    是福是祸全看表现——毕竟同框才出真绝色。

    霍刃这边应下来,其他人渐渐心里有底,也陆续点了头。

    他们和队长朝暮共处下来,对他有种本能地信任和依赖。

    只要霍刃带着他们往前走,没有什么可怕的。

    姜叔见这事讲的差不多了,铅笔在新综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正欲往下讲,忽然门被叩了两声,紧接着助理抱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姜叔。”他面露难色道:“来了个客人。”

    “谁?”姜叔不以为意:“姓王的找我打麻将?没空。”

    助理快速看了眼霍刃,俯身在姜叔耳边低语了一声。

    大叔眉头微皱,声音沉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助理也不敢在这多说,惨兮兮地看着姜叔等他出去。

    霍刃在被助理看的那一瞬间后背就绷直了。

    他握着指节没有说话,却还是在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控制情绪。

    “知道了。”

    姜叔抄起外套站了起来:“你们五个滚下去练舞练琴,霍刃跟我下去一趟。”

    “队长怎么了?”梅笙遥半睡半醒道:“我也要去。”

    “有个小破代言指定要他一个人送个人情,我带他下去打个招呼把事情推了。”

    霍刃跟着姜恕进了电梯间,握着指节半天没说话。

    电梯从十七楼降到十楼,再从十楼降到一楼。

    少年后背冷汗在涔涔往下落。

    “知道你爸来了?”姜恕斜了他一眼:“怕成这样?”

    “不是怕。”

    霍刃再度深呼吸,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不是怕,是本能般地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

    他在年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习惯把很多东西献祭掉。

    最初时科大少年班没有拿成,那个男人心怀愧疚,戒酒戒赌接近半年,甚至让他和母亲都觉得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后来被牺牲掉的是出国访问名额,重点大学少年班选拔营。

    再后来,唯一能去家长会接受老师祝贺的母亲也去世了。

    献祭的东西越来越多,得到的短暂安宁越来越少。

    以至于霍刃放弃读高中的时候,甚至得到过一阵不合时宜的安全感。

    是不是把这个也放弃掉,你会让我再多喘口气活几年?

    离开这个家,彻底和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分割,你就再也不会如同噩梦一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姜恕瞧见这个玩笑没有缓解半点,反而让气氛变得更紧张,于是又咳了一声。

    “我们去g楼。”

    “等一会儿有什么事,我和他谈,你去隔壁观察间坐着去。”

    “我不开门,你别出来。”

    霍刃还在思索怎么才能拒绝这次会面,听见他打算帮自己挡下来,反而有些抗拒。

    他不愿意让姜叔接触这种渣滓般的烂人。

    姜恕平时偶尔也有脾气臭的时候,碰到下属做错事也会当着他们的面劈头盖脸地训人。

    但本质是很好的大叔,甚至他才像是真正的家人。

    “我……我自己来。”霍刃用全部力气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自己见他。”

    姜恕叼着烟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大力揉他的脑袋。

    霍刃被揉的差点没站稳,护着发型啊了一声。

    “臭小子逞什么能呢?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你都没生出来,你边儿呆着去。”

    霍刃捂着头看他,不情不愿嗯了声。

    被攥紧的心脏却突然被放松了。

    他们去的是特殊考评室。

    这种地方有两个房间,中间那堵墙其实是单面镜,坐在右边的人绝不会看到左边还有一排位置。

    等霍刃坐好,姜叔确认隐形门关严实了,墨镜一戴西装一扣,抽着烟等助理放人。

    姜叔活了五十多岁,碰到的善人恶人都不少,自个儿也没少被阴过。

    他清楚这孩子还不够通这种书上教不出来的东西,得当面见识一下。

    今天隔着一堵墙看清楚看透了,来日再碰见更恶的人和事时心里才有数。

    霍刃自坐下时双手就把衣角握的死紧。

    门很快响了一声,助理面无表情地把一个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那人年轻时原本也面相好看瞧着像个人,靠着花言巧语入赘了霍家,老实了没几年就被狐朋狗友诱进了赌局里,然后先是赌光家底,后是偷着把霍家房车典当,把一个小康之家搅的稀烂。

    再到如今时,一张脸烂的只剩酒糟鼻肿眼泡,脸上和下巴上的钥匙划痕根本褪不掉。

    “您没有预约,只能和姜爷会话五分钟。”

    “好的好的好的,”中年男人对着助理点头哈腰,不自觉地用手拉扯尺码古早的polo衫,还替助理关门:“谢谢啊——谢谢!”

    霍刃看清他样子的时候,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男人转过身看见姜恕,气态又跟着怂了一截。

    他结结巴巴地问好,好言好语地介绍自己。

    “我是张武,是霍刃的爸爸,这是证明我们关系的户口本复印件,这是我身份证……”

    张武几句话说完,既没有从那尊佛的墨镜里瞧见半点表情,也没得到什么回应,额头的汗腾地就下来了。

    “这孩子,本来也是自己不好好读书,放着高中不上跑来当艺人。”

    他心一横,对着那墨镜自顾自地把编好的说辞往下讲:“他胡闹任性,估计给您家公司添了不少麻烦,但这确实也给我们家带来了蛮多困扰……”

    话里话外都是要讨债。

    姜恕极轻地冷笑一声。

    张武动作一怵,坐姿忽然就规矩了不少,硬着头皮道:“这孩子的工资……”

    “还有他抢走家里房产证这事……”

    姜叔偏过头吐了口烟,压根像没看见他。

    张武倒也是习惯了被人当成疥虫,索性也不装了,拧着脖子道:“您不理我没事,这小孩的工资得归我吧?”

    “他现在怎么也是个大明星了,连演唱会都开了,家里缺的钱漏的窟窿总该堵上吧?”

    -2-

    张武为了讨债不惜逃到乡下老家,住在破木棚子里觉都睡不好。

    转头大晚上摸出去找老亲戚蹭饭吃的时候,发现他家孙女拿的是自家儿子的海报。

    张武都以为是自己当初被灌粪汤灌多了才有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