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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章

    浮云岛,蜀青书院。

    暗锗色的亭台楼阁错错落落地坐落在山峦间,因至深秋,山间的绿叶已渐枯黄深红,飘飘零零地从枝头飘落。

    一处院落门口,正立着一个身穿月白锦裳的少年,他极有耐心地候了半个时辰后,院门突然被人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侍女的脑袋。

    “公子,进来吧。”

    少年霍然抬眸,眼底泄出几许喜意:“先生允了?”

    侍女活泼地笑道:“先生要是不允,我怎敢放你进来?不过也是公子有耐心,若不是你这几日巳时来候,酉时而归打动了先生,恐怕先生也是不愿见的。”

    桑重敏眸色微暗,一路沉默地随侍女走进内院。

    院中有一片荷塘,旁有一座玲珑小亭,四面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亭中朦朦胧胧坐着一人,看身形是个女子,她着一身素色衣裙,正自顾自泡着一壶清茶。

    侍女退下,桑重敏独自走向小亭。

    走动间,秋风霎起,栽种在亭边的巨木簌簌扑落黄叶,有一片钻进猎猎鼓起的轻纱之间,打着旋儿飘落在热气腾腾的茶水之上,涩苦的叶香被清新的茶香裹挟着袭入鼻间。

    少年哑着声音道了一声:“母亲。”

    亭中,元姑华执着茶壶的手腕一顿,她抬眼朝少年看去,细眉柔淡,面若水莲,平日微微含笑的嘴角略带冷意:“殿下慎言,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桑重敏也不与她驳斥,顺着她的话,恭敬行礼道:“这段时日多谢先生养顾之恩,来日先生若有所求,我无所不应。”

    亭中无人回应,只有茶水的清香飘来。

    少年心底发苦,面上情绪平稳地行了一礼,转身朝原路返回。

    才从院门走出,他便望见有一人自山下漫步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来人也看见了他。

    食月加快脚步走至院门前,见他眉间隐有郁色,便道:“桑公子,别来无恙?”

    桑重敏淡淡地点了点头,嘴硬道:“甚好。”

    食月转身敲响院门。

    桑重敏见状便道:“你来见元先生?”

    食月说:“是啊。”

    交谈间,院门被人打开,还是先前那个侍女,食月简单说明来意后,侍女关上门去禀报。

    桑重敏说:“先生事务繁忙,恐怕无暇见你。”

    食月疑惑道:“当真?”

    桑重敏点头:“除非你巳时至,酉时归如此候个几日,否则是见不到先生的。”

    食月含笑:“这莫不是桑公子的前人之法?”

    桑重敏霎时神色不虞:“你莫要胡乱猜测,以我的名声地位,先生想见都等不及,怎会叫我白白候上几日?”

    食月应和:“公子说得有理。”

    约候了一刻钟,院门被打开,侍女含笑道:“平学子,快进来吧,先生等不及要见你了。”

    旁观的桑重敏:“……”

    食月跟随侍女一路走到荷塘边的小亭,挂在小亭四面的轻纱挽了起来,元姑华坐在亭中朝她笑道:“快来,陪先生喝杯茶。”

    食月也不推辞,朝先生拱了拱手,便泰坦自若地坐下来喝茶。

    元姑华道:“你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食月辩驳道:“如先生所说,我往后什么都不做,便能衣食无忧,心想事成?”

    元姑华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是常事,但如何看待事物,如何做选择,却是千人千面。你经历此番,想必心境有所开阔,心境一旦开阔,许多事情便不算难事了,这不就是福气吗?”

    食月若有所悟。

    二人谈论了一番见闻后,元姑华问道:“昨日我听闻君国新设恩科,你可要参考?”

    “我今日便是来同先生说此事。”食月放下茶杯,起身行了一礼,“我明日便要出发,今日是来同先生辞别的。”

    元姑华早有所料,唤人取出一个包裹交给她:“这是一些纸笔和银钱,此番要参考恩科的学子不多,学院不设考船送学子进考,你只能自行前往,路途遥远,务必多加小心。”

    食月并不推辞,坦然接下包裹:“多谢先生,谨听先生教诲。”

    元姑华点点头:“我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你可还有什么想问我?”

    食月的眼神瞄向茶壶:“学生可还能再喝一杯?”

    元姑华豁然失笑:“梅莺,再包上二十两松间翠给她!”

    食月一一同几位教授自己的先生辞行,拜别最后一位先生时,身上已然多了好几个包裹。

    她背着几个包裹回到书舍,屋内无人居住,冷冰冰的没有半分人气,因她一两月未归,桌椅、床榻上都叠了薄薄一层灰尘,透出几分陈年旧影的凄凉。

    食月将行囊重新打包好,当初书院发放的被褥、院服折叠整齐,带不走的日常用品统一摆放到一处,做完这些,她没有立即离开,抱着带不走的书籍和笔记出门去敲云师兄的屋门。

    无人回应。

    她转身走出院子,去敲小师兄和小师姐的屋门。

    也无人回应。

    食月抿唇,看了一眼地上,打算将怀里抱的东西放在此处,突然听背后有人叫道:

    “平师弟?”

    她骤然回头,看清来人的面孔后,食月含笑道:“孙师兄好。”

    孙卓问她:“你要找扶师妹和庆师弟?”

    食月点头:“还有云师兄。”

    “你回得真是不巧。”孙卓遗憾道,“他们都不在。”

    食月说:“那什么时候回来?”

    孙卓摇头:“扶师妹和庆师弟自鲲鹏宴后就没有回来,云师弟在鲲鹏宴期间便已经回家去了。”

    “多谢师兄告知。”食月默了一下,抬眼道,“师兄若是不嫌弃,平日里代我翻阅这些书籍如何?”

    孙卓忙道:“自然好的。”

    食月将书籍和笔记搬到孙卓院子里,正要走,忽然被孙卓叫住:“我差点忘了,云师弟给你留了一封信。”

    他走进屋中,片刻后拿出一封信。

    食月接过信,道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