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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以后,那母女已经洗过澡了。妹妹就叫哥哥洗澡去,然后坐在堂屋清理那些东西,说准备明天他们赶集要的,自己要上工不能去,晨晨要修养也不能去。带什么东西去卖好呢?旧衣服送人也不太好,不如拿到集市上卖。还有一些旧玩具、旧文具也可以卖。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张诚鼎千方百计弄过来的,也有一些人情欠下的债,以后是要还的。所以都要定价。

    规定了成本价,还要规定一个起码的利润,卖出来了以后,成本要给她哥哥,产生的利润四六分成。所以董妈妈卖过以后,钱都要交给她哥哥保管,利润的四成给晨晨妈妈。卖的价格高多分一点。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董妈妈本来以为,她是这个地方的家长了,几个孩子都应该听她的,卖的钱银也应该放在她那个地方。现在一听这小丫头这么说,有点不乐意了:“哟,一家人分的这么清楚。”

    “还没有成为一家人呢。”张诚盈就笑了,“当然要分清咯,亲兄弟还明算账,但是我们现在这种状况还不算亲兄弟,因为他们没有走到一起,走到一起,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我们变成他们的亲戚了。那时候我都要和哥哥算账的。”

    董晨晨更清醒一点儿。说,的确,现在还没有走到一起,还是两家人。就这样也不错了,就是卖不到钱,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也比在城里糊纸盒子好。天这么热,半天浆糊就发臭了,苍蝇嗡嗡的,想起来就头疼。

    张诚盈在这里当家做主,把旧衣服给董晨晨母亲卖,剩下来的毛巾和解放鞋给哥哥卖,还一样一样写好了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什么样的衣服,每一件的底价是多少,最低利润是多少?一式两份,到时候好对账。

    晨晨母亲有些不高兴,说还有那些玩具,文具也都可以卖钱的。但是张诚盈看到孙家姐弟两个的表现,心里想,到时候不如拿来给孩子们奖励,可能收获更大一些。

    张诚鼎洗过澡了,看妹妹写的这些,觉得公平合理,点点头。

    张诚盈洗澡去了。董晨晨的母亲朝厨房努了一下嘴,然后说,这个小姑子好厉害。

    女儿马上羞红了脸说:“还没有成家,怎么就成我小姑子了?”

    母亲就说,的确是厉害呀,把帐算得一清二楚的,还写个清单。

    张诚鼎说,妹妹数学不错,既然要准备把事情长远做下去,就应该有言在先。她就是这里的当家人。以后真正成一家了,理财的任务就要交给董晨晨的。

    说着,他向她瞟了一眼。晨晨羞红了脸,就说想到床上去靠一靠,于是回卧室了。

    晨晨的母亲问他,对半分行不行。

    其实,张诚鼎并不在乎那么一点钱。但是为了维护妹妹的微信,他还是说照那样办。按道理说,只付工资就行了,考虑到以后长期合作,还要看卖的怎么样,如果卖的价格高,分成不就多些?毕竟搞是无本生意。

    董晨晨的母亲也不笨,想了一下,说,假如她能够搞到一些旧衣服、旧鞋子,她自己去卖行不行?

    他说:“你卖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到这里来卖,城市里卖旧东西不太好卖,就到附近的郊区去卖,回去以后,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住到这里来。等晨晨上班了,还要照顾她的生活。不过在这里练练手,我给你指条路子,按照这个办法,应该能够赚钱的。总要给晨晨准备一份嫁妆吧。”

    董晨晨母亲心想着,你兄妹两个都是铁耙子,都想往自己的家里扒钱,要想捞一把很难很难,只是学到他的办法,还看明天的经营情况。

    张诚鼎被妹妹这么一搅和,反而觉得轻松多了。心里想,君子固其本,有妹妹在这里当中间人,也不至于拉不开脸面。

    第二天一大早,张诚鼎起来,就去把拖拉机搞出来修整一下,然后挨家挨户的吆喝,说,谁要去西乡赶集?12里路,交1毛2分钱就可以带东西上拖拉机。

    老头老太太大媳妇们,早就憋足了劲,有的人都准备上路了,就这还担心是不是去迟了?听说可以坐拖拉机,知道这个小伙子会修车子,而且跑得又快又稳,可以多带一些农产品去,还可以多带一些需要的物资回来,还能够去的早,占个好位置,一个个争先恐后。

    看着快超载了,张诚鼎赶紧阻止。说把这波人送到,马上就回来,让他们多准备一些东西。果然,拖拉机就是快,第一车的人拉去的时候,集上的人了了无几。先到的人占据了最佳的位置,张诚鼎还让晨晨妈把旧衣服摆在一起,毛巾和解放鞋也拿下来,在地上铺了两个摊子。

    然后他又赶紧开拖拉机回去,运来了另外一批人,这时候集市才刚刚开始。

    他本来就能言善辩,更善于讨价还价,一边卖自己的东西,一边帮助卖旧衣服。对于要挑剔的人,他都让买方到供销社去比较。说现在买布还要布票,还要加工费,做出来的款式还没有他们带来的产品漂亮。

    其实那些衣服也不旧,只是夏家母女讲究,花色不好的,款式过时的,穿着不合身一点点的都不要了,有的还有九成新,而且都很漂亮。围观的人不少,张诚鼎教授的方法,就是提高到一倍的价格,再让对方讨价还价。嗯哼。砍价到一半,也是卖家的心理价位。

    赶集的农民不少,看到旧衣服比商店里便宜多了,都来挑选。

    教会了徒弟,张诚鼎就忙着卖自己的新货。尽管是残次品,但是价格很低,把那些卖正品的比下去了。这都是生活日用品,很快就买完了。

    还剩下几件衣服让晨晨母亲卖,他到集市上面转一转,发现有山鸡野兔,问货主是不是猎枪打的?那个汉子笑了。说现在哪里准用枪?都是野兽夹子夹的。有心买回去让董晨晨补补身子,但是一想,天天中午晚上都在社员家里吃饭,而且吃的不差。自己没有必要烧火做饭。就是腌制起来,天太热也没办法保鲜。

    刚刚问个价格,就来了个饭店老板说他全要了。他装作可惜的样子往回走,看见有的人已经买卖好了东西,就问哪些人要回去的?凑了一个车厢的人赶紧往回奔。

    然后再带着剩下的几件旧衣服赶过来,集市快要散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去的?看了一下,散场的时候更便宜,就像城里人说倒包。那就是兜底的买卖。

    所以他按兵不动,旧衣服卖的也差不多了。他就问晨晨母亲,要不要买点便宜东西,她自己回城销售,先预支她十块钱做本钱,卖掉了都是她自己的收入。

    女人高兴坏了,因为看到这些东西太便宜了。就说干马齿苋城里稀罕,又是药,又是食物。他就说不需要买的,明天不赶集,地里有的是。结果就买了一些干蘑菇,干虾子,干鱼。

    他喊生产队的人赶紧买好了东西,马上要回去了,说还有人在供销社,让他等一下。看到有一个老头子,带着一麻袋梅干菜来晚了,结果没卖出一点,急得连连跺脚,说还要费劲背回去,真要累死人啊。

    他想起了母亲做的梅干菜烧肉最好吃。平常回去都要带一瓶到乡下来,因为这东西能放,而且味道也不错。看到老头子可怜,然后就问,如果全部买下来,是不是便宜一点?老头子眼睛一亮,说,他们那里家家都有梅干菜,不稀罕,走了好多路才来,太阳正当午了,再要背回去又热又累。他愿意买,情愿半价卖给他。

    这简直就像买稻草一样便宜,他很高兴地掏了钱,全部买下来了。正要说带回去,突然发现了饭店门口停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绿漆车门上的白字是“绿云铝制品厂”,大喜过望。

    先掏出一把梅干菜,捡起一根稻草捆扎起来。然后扛着麻袋跑过去,正好驾驶员出来,他赶紧喊了一声师傅,就说自己是机械厂的家属,有事儿要托他帮忙。

    看模样就像是知青。司机就说,他们厂与机械厂是邻居,隔不了几家的。是不是想趁便车回去?张诚鼎就说不乘车,只是麻烦师傅带梅干菜回去。

    “哦,梅干菜是好东西。”司机盯着张诚鼎手里的那一捆梅干菜,没说带,也没说不带。

    张诚鼎先把手里的那一捆递过去,就说送给师傅回家烧肉吃。

    “那就谢谢了。”司机也不客气,左手接过一捆,右手接过麻袋,然后问交给谁?

    “我父亲是机械厂的技术员,叫张翼,麻烦你交给他。”

    “要不要带信?”

    “没想到遇到先生你,来不及写信了。就麻烦你告诉我父亲,就是说这梅干菜的味道很好,让他送给他们办公室的人。”

    “好的。张技术员有个好儿子。”小伙子说声谢谢,然后就开车走了。

    董晨晨的母亲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一个劲儿的埋怨他不会过日子,当初看到还以为他是个做生意的料,以后会发大财的,哪里知道就是个败家的小子。

    张诚鼎笑笑也不争辩,然后再把所有人带回去。中午有社员请他们吃饭,下午张诚鼎也不要上工了,自己得了十个公分,扣除了柴油费,还给生产队赚了十几块钱。

    生产队长一个哈哈两个笑,说以后张诚鼎就是生产队的客车驾驶员了,四乡八镇,三天两头就有集市,就让拖拉机带着家里人赶集去。

    村里最缺的就是现金。粮食不值钱,大米就几分钱一斤。农产品更卖不上价格,这拖拉机送家属去赶集,都能赚点钱回来,生产队也有收益,张诚鼎也能带私货,大家都高兴。

    而且他又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等方便的时候对妹妹说。

    董晨晨的母亲也很高兴,晚上算账了以后,利润分成,她也得了八块多钱。就是在城里,也是半个月的收入啊。她还用最便宜的价格,在散集的时候,买到了干鱼,干虾子。加起来有十来斤,拿到城里去卖,可以卖到两倍的钱还要拐弯儿。

    于是就迫不及待要回去。

    张诚鼎就说,不要急,再过三天,就是夏桥镇的大集了,到时候名正言顺的把她送去赶汽车。这几天就赶紧扯马齿苋,有的是灶灰,揉一揉,两天就能晒干。她扯的归她收益。

    女人露出12颗牙齿,下午也不愿意休息,带着草帽就去扯了。女儿也要跟着去,张诚盈帮着劝了半天,说最少还要休息一个礼拜,然后才能下地。

    张诚盈也是个勤快的姑娘。下地干活还顺手带了一些野菜回来。哥哥就叫妹妹,不要那么辛苦,有人帮他们干活。

    妹妹说,除了下地要爬坡上坎的,其实这里的农活不累,因为田地不多。

    哥哥要妹妹放心,说只要手里有东西,放孩子们积极得很。

    果然,等妹妹下午上工回来,门口的马齿苋堆得像小山,哥哥笑着对妹妹说,这就是发动群众的好处。

    “是不是小群众啊?”

    “当然啊,他们想看连环画,比想吃糖的迫切性还要强。”张诚鼎悄悄对妹妹说,今天他送了一麻袋的梅干菜回家,让父亲全部送给办公室的人。

    妹妹马上说哥哥头脑不好,是不是进水了?如果让母亲卖出去,那要赚多少钱?

    在自己的房间里,张诚鼎才对妹妹说,知青点的东西都是农民送来的,但是集市上面这类东西太多了,今天最好卖的还是他们的旧衣服。因为城里的款式新,花色品种好,面料也好,的确良的衣服都有,但城里人淘汰快。办公室都是干部,家家都有旧衣服,旧鞋子,注重孩子的教育,连环画和旧的文具也很多。

    他们的孩子大了,都用不上了。他晚上就给父亲写信,拿了梅干菜那些人不好意思,父亲就可以顺便问他们,家里有不要的东西送给儿子,带到农村去救济农民。企业干部都讲面子,谁也不好意思占别人的便宜。家里的旧东西放着占场地,听说救济农民,乐得做好人。拿过来,以后就到集市卖钱。

    “哎呀!哥哥也,你怎么这么聪明?”妹妹高兴得捶打哥哥。

    “聪明的主意还在后面呢。”哥哥又说了他下面的计划。

    他说要把生意做活,就要解决运输问题。在每个乡镇,都应该有一个联络点,这是拿钱买不到的,必须要有物资才行。一般的山货人家不稀罕,要是山上的飞禽走兽,能够逮到的话,送到饭店里,老板最欢迎。往他们那里放一点货,再找几个经常往这边跑的驾驶员,往城里面带货就方便了。

    飞禽走兽?怎么能弄得到?见妹妹疑惑,哥哥说他下午就能想办法,因为要他修拖拉机,所以工具都在他那里,可以做一些捕兽的夹子,这样就可以有活物了。

    “这个你也能做?”

    “呵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哥哥得意洋洋的说,“你看看我们这里可有挑水的?”

    妹妹摇头,说在广溪那里,最苦就是挑水了,家家用水要跑好远的水井取水,这里家家户户后门都有竹筒送来的水,真是聪明的很。

    “这就是你聪明的哥哥设计倡导的。”

    “可惜了可惜了……”妹妹用幽怨的眼光看着哥哥,一个劲儿摇头。

    “什么可惜了?”

    “你这么聪明的头脑瓜子,怎么以前没想起来用啊?”她指指在外面乘凉的董晨晨,“你将来一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就甘心娶这样的老婆吗?”

    “呵呵,有压力才有动力。你知道我在这里的外号是什么吗?”他用大拇哥指着自己鼻子,“我的名字叫大懒,三个饱一个倒,吃饭最多,出力最少,吃饱了就睡觉,谁也没有我逍遥。”

    妹妹抢过哥哥手中的大蒲扇,劈头盖脑就给他一下:“你在家里不也这样子吗?都是妈把你娇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