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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名的那天,除了办手续,也就是把当时对于普通家庭算作巨款的1700块钱交给学校,我连英语系教学楼是哪一座都不知道应该去核实,更不用说去上课的话,应该进的教室是哪一间等等信息了,而且作为自费大专的学生,我没有住校资格,所以很快回了家。

    于是本身性格偏急的我,4号的一早便骑车往学校赶去。都到了中关村的位置,才意识到光惦记着核实信息,书包居然忘了拿,只好赶紧掉头回家。

    好在长期驻外的父亲这两天回国述职,当时还没有出门,否则家门钥匙也没有带上的我,一定徘徊在家门前一筹莫展了。

    结果那天我是起个大早,却赶了个晚急。英语系大楼倒是很容易找到,就在东门向左大概3、5十米距离的右手边,一栋老式红砖结构的4层楼便是。

    想着开学头一天就迟到了,而且教室在哪里都不知道呢,锁好车,心慌气喘地跑进楼门,正看见进门的右手边贴的告示,是1年级新生的教室安排,匆忙中扫到大专班在301教室,加快步伐便奔着楼道跑去。

    301教室正对着楼梯,我跑到门前,听得见里面一个声音年轻的男老师讲课声音,好像说的全是中国话。没有心思疑惑,我使劲呼吸了两口以调匀气息,这才大着胆子推门,门纹丝不动—“大学里头上课还锁门吗?”我迷茫着重新推了一下,一样的结果---“得朝外头拉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路过有人,他提醒了一声,我竟然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答应一声拉开门,讲课声音戛然而止。正对的讲台上,个字中等,留着那个年代挺流行的半截长发,一张面皮微黑的瘦长脸皱眉不解的神情看向我。焦急中我没有仔细看他的神态,而且脸早就不听大脑指挥,顾自忙着发红,手忙脚乱比划的同时解释说:“对不起老师,忘了带课本回家取了一趟,所以…”一边只顾着扫了一眼教室里,看看哪里有空位子好落座,毕竟被3、4十个人齐刷刷地盯着很难受。却惊讶地看到后排居然有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而且不止一个---“新生开学头天,还是第一堂课就敢睡觉!”我有心惊讶,但是无意驻足,大步迈向靠墙这一排的一个空位子。

    “等一下,这位同学---”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那肯定的呀。”我停下来略带舍不得地看看空位子,回头还能平和地摆出一副笑模样说,接着以表达难为情的肢体语言---挠挠后脑勺,随即说:“大家…大家不都是第一次见,报名那天不是还没上课呢吗?”

    面前一片笑声,甚至趴着迷糊的人中,有一个抬起了头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也正满怀兴趣,要看看是哪路神仙能够在这样的课上打盹。黑瘦长脸的这位老师含笑招呼我道:“嗳,这位同学,新生吧,我们这是二年级的中文语法课,你一定是走错教室了,1年级的话,3层是---”他向面前的学生示意征询的神情,没有任何回应,他略作犹豫,说:“应该是307教室吧,要不就是4楼,4楼也有---今年新生班级少哈?”他再次问向面前的学生。

    “听说是诶,一刀切掉一半呢吧。”稀稀拉拉的几声议论口气的回答在教室的各处模糊响起。

    我无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顾不得听下去,醒悟过来后“啊…”的一声轻呼,落荒而逃般回到门口,急急地拉了两下门,一阵大笑中推开门出了教室。

    迎面的楼梯口上正好上来一个男子,也是半长的头发,微黑的面皮、瘦长脸,个子也是中等,恍然间我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想着不可能,但还是回过头---男老师就好端端的站在讲台上,已经面向教室里的学生接着他的讲课。那从楼梯上来的这个人---我盯着老师看了足有两三秒钟后,头皮发麻了零点几秒,惴惴的狐疑中一把关上门,唰地再回头看向楼梯,空无一人!我险些要再去拉开门核实,只觉周围怪异的静谧。惊怕中失去呼吸的一刹那,好在看见了其实没走多远的那个上楼的男子,他正慢慢仰头走着观察两边的教室号牌。

    使劲回想着教室里那个黑面皮可能的模样,眼前的这个已经走回到近前,看向我,一副友好的笑容道:“你也是新生吧?”

    “啊点头,补一句“大专的”。对方微笑着说:“我知道,一看你就一个人我就猜个大概齐了,他们大本班的住校,一般来上课肯定几个人一块儿---就是怎么没人哪,而且门也锁着?”他虚指了指幽长的楼道深处。

    “是嘛。”刚从走错教室的狼狈中缓过劲儿的我随口应了一声,朝着他向里面走去,一边说:“可怎么不见什么人呢,要是没开门,那今天开学的头天,怎么没人等着之类的,别是别的楼层吧?”

    “我看好的,明明写着307,咱们新生今天是9点半才开课,现在也---喔,才过9点---对了,你叫什么?”

    “岳清辉---哦,今天9点半才上课啊,这害得我白那个…”话出口自己也感觉埋怨得可笑,对方果然笑道:“合着上礼拜你来报名,除了交钱领教材,什么都没做,那今儿什么课你未必知道了?”

    “啊对---”对方的嘴刚刚张开,我接着抢话般的态势说:“所以每种教材我都拿了一本,反正也不是太多---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他很有大人看待孩童的神情微笑说:“真有你的---哦,我叫胡钟煦,时钟的’钟’,和煦的’煦’,刚才你是从哪儿出来,别是走错教室了吧?”

    我正要夸他会看事儿,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近旁响起来:“胡钟煦,你早啊,报名来的晚,上课真积极嘛,可干嘛站在外头,咱们不是307教室吗?”

    我循声看到一个瘦高个子、身着粉色毛衣的女生笑吟吟的走过来,比起她非常女性的声音,方脸、淡眉下一双细长眼睛,有些青春痘的模样显得很有些平平。她身旁还有一个身材矮小圆润、长长头发的女生,戴一副镜片厚实的眼镜。

    “头一天还不积极些。”胡钟煦笑笑说,扭头看我,说:“这也是咱们大专班的,叫---还是你们自己说吧,我再说错了怪不好的。”他看着女生,冲我指了指。

    “那也该他先介绍吧。”一个响亮的女声迎面过来,让我们所有的视线都转了过去。

    “r,是吗?”这是个个字高挑的女孩子,笑呵呵地走到我们跟前,捋了捋额前的长发,手从脸前挪开的瞬间,露出来的一双会说话般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能够让稍显昏暗的楼道都光采焕发了一般,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吕辰歆,跟俩男生说得人家先介绍,又说r,刚刚认识这会儿就说话语无伦次的,别让人误解,呵呵。”穿粉色毛衣的女生笑道。吕辰歆说:“也就你误解,我说的r是要他们说了让我们先知道的意思---你叫什么,其实我们都见过,除了你---”她看着我问道,我刚张开嘴,她嘴不停道:“胡大哥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不劳你说。”

    “我没要说---”我刚说话,胡钟煦紧跟着笑道:“别大哥大哥的,诸位谁也不是留过级休过学的,一样大了好不好,再说谁想跟你啰嗦呢。”

    “我知道你们都是小学读了6年的,我学习好,只读5年老师逼着我毕业了,所以小一岁。”吕辰歆伸出左手食指顽皮的样子说。

    我看他俩聊得热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腆脸横加介入,却只为了告诉他们名字,此时陆续上来几个穿戴不同,花花绿绿的人,依然全都是女生。其中一个中等个子圆脸的女生小跑两步过来道:“李燕儿,我在主楼那儿看见辆车特像你的,还在门口等了会儿,想今天也这么巧,都来主楼,可半天你也不出来,幸亏我来这儿了,要不跟傻子没区别了,哈哈哈。”

    另几个女生也叽叽喳喳地凑到了一起开始说话,如此状况刚刚开始的光景,与301相对的教室门唰的打开,一个高个头的男子大声道:“小朋友们,我们老师有令,大家不许喧哗,再吵闹给你们发糖啊。”

    “哗---”笑声从他背后的教室里,配合着我们这里同时响了起来,恰在这时,一个衣裤都是洁白颜色的女士上到3楼,轻声道:“大家都是新生大专班的吧,抱歉我该早点来把教室门开了,害的你们跟这儿聊,来跟着我吧,我们赶紧去教室。”

    头回走错教室的时候满眼只顾着找空位子,此刻进了307,才注意到大学里的教室远比中学时候的小,摆放着3列5排桌椅、每排是并列两副桌椅。

    与胡钟煦选了第二排的座位落座后,我说:“怎么大学这么小的教室?”他蛮有经验的口吻说:“大学的教室本来就小,一般一个班0多人,跟中学不能比,你想有多少能考上啊,听说今年还尤其少呢,班级也少,你连上课是几点都不知道,估计这个情况就更不知道了---”他看看周围,大家都在闲聊,一身白色衣裤的女士坐在讲台的椅子上,应该是老师了,有几个女生围着她问东问西,她则是一直面带微笑应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