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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张伯扬进了医院,手腕脱臼。伤是不重,但考虑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程霏很是替邵钧担心,但是细想,又觉得自己多余关心。他的麻烦还轮不到她上心。

    丁越这几天住在她家,像突然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总觉得有人要害他,躲她这儿找安全感,赖到年底最后一天才不甘不愿的回家。程霏也回了家,父母高兴地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难得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家里变化不大,爸妈都是念旧的人,很多东西都维持着以前的样子。不管她离开家多久,回来的时候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爸妈会问她近况,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小心避开一些不能提及的事、或人,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默契了。

    “邵钧回来了,我们见过几次。”

    “啊……那……”赵岚看向老公,有些无措。

    看妈妈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为此担心很久了。也是,他回国的消息几乎家喻户晓,喜欢看电视的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程霏给他们讲了他送她去医院的事,讲了跟胡叔叔一起打球的事,还讲了丁越请他吃饭的事。她的陈述很平常,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在场有什么人,事情发生的原因,经过,以及结果,严谨的仿佛一篇待检查的作文。

    坦城,是治愈的重要一步。

    “丁越还说要给我要他的签名。”程霏笑。“他以前给我抄过一整本的作业,签名有什么好稀罕的。”

    赵岚红了眼框,悄悄去擦眼角的泪水。从他们把真相告诉她,到眼见着她烧掉与邵钧有关的一切,到她压抑所有的情绪接管公司,到现在亲口听她重提那个名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过程对她的宝贝女儿有多难。

    程霏给她递了纸巾。“我很好,别担心了。”

    “我不担心……你都长大了,懂事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高兴,对,我是高兴的流泪……”她终于是放下了,是不是?

    相比妈妈的激动,爸爸要平静得多。他看着女儿的眼神仍然有些思量和审视。“邵钧有没有跟你说他为什么回来。”

    “没有。”这个问题太私人,不该她问。但是她知道父亲担心什么。“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程霏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

    红的,黄的,绿的。

    硕大的花朵升上天空,噼噼啪啪闪烁消失。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最隐蔽的地方找回邵钧的名字。那是他从前用过的号码,他亲手输进她手机的号码,她曾疯狂打过上千次的号码。

    程霏长按住,想要删掉,却意外激活了通讯键拨了出去。手指悬在红色按键处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确认什么。直到听见里面发出通话等待的声音,飞快按下挂断。

    程霏沉默的拿着手机。

    窗外的烟花升起第四朵。

    突然,有了回电。

    显示他名字的来电时隔六年再一次出现。

    她没有接。

    也许这个号码早就换了主人。

    直到她收到一条信息——

    新年快乐。

    新年伊始,程氏集团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扫。三家分公司高管同时引咎辞职,尽管没有宣明原因,依然影响到股价连日大跌。总部派出两名行政主管,连同陈秘书,暂时接管分公司事务,程霏这边因此也就更忙了。

    “目前查出来的情况就这么多,正在进行中的一些项目存在不少问题,需要做详细评估才知道有没有继续的必要……再就是,提交辞职报告的人员很多,一下子找不到合适人选接接任……”

    “辞职申请不批,这些人很可能知道不少内幕。拖着,人事转不走,他们也没办法。”

    “那,账目还接着查下去吗?”

    “查。”

    司机把程霏送到楼下,看着她进了电梯才离开。

    “可是,有几笔资金显示跟借贷公司有关系,这些借贷公司多多少少有□□背景,我担心……”

    “没关系,就算真惹到他们,也只会针对我。”程霏出了电梯,在门口按密码,开门回家。

    “我担心的就是你,徐董早年搞建筑都是有黑底的,把他逼急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程霏在玄关站定,望着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熟悉的空间无端散发出一丝异样。“我到家了,明天再说。”切断电话,程霏先是看了看大门的电子锁,而后是玄关处的地面、柜子……她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把门关上。

    程霏乘电梯下楼,慢步走到楼外面。

    司机早就离开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似是平静下来,拿出手机,对着通讯录上一个个名字,却是发呆,一时竟不知该拨给谁。

    忽然,她听到一个脚步声向她走来,警觉的抬起头望过去——

    邵钧把她一瞬间受到惊吓的变化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有人来过……”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了。

    邵钧目光一凛。“现在还在你家里吗?”

    程霏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物业应该有监控,你有他们电话吗?”

    是啊,她怎么就给忘了……

    不一会儿,物业来了人。他们查了监控,晚上七点钟有陌生人进来过,但是没有拍到入室的影像。他们挨个房间检查过,没有人在,只是不确定丢失了什么东西。物业的人一个劲儿道歉,说会加强警备,保证不会再发生。

    送走物业的人,邵钧回头看着静坐在沙发的人,胸口微微泛疼。

    如果今天他不是恰好在,发现她回了家又下来的异常,她打算怎么办?心里害怕,却强装出镇定的伪装,这些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对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