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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脑中毫不停歇的出现一张张妖娆含笑的脸,似修罗般,紧紧扼住了她所有思绪。

    风印寒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我如何再去面对翳姐姐,面对那个对你一往情痴的女子。

    直至再也看不见瞽湘轩的踪影,钟羽沫这才敢停下狂奔的脚步,扶着手旁的高墙,气喘吁吁。

    背无力的倚着青石墙慢慢滑下,全身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被统统抽走,就只想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

    将头仰到最高,双手紧紧抱住双腿,将身子缩成一团,看向那一望无垠的苍穹,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仿佛没了意志,没了灵魂,只余那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天,一点一点灰暗了下来,突然的没有一点预兆,钟羽沫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幽黑的瞳孔有了一丝波动,为什么,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说变就变了?就如人心,就如现实,就如自己的一切,如此阴晴不定,自己根本不能预料,只能措手不及的接受。

    风,更加肆无忌惮的肆虐,雨,毫无预兆的坠落下来,看尽世间冷暖。

    钟羽沫就这样呆呆的坐着,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只是更抱紧了自己,在无情的风雨中瑟瑟发抖。

    这雨,也许能打醒自己迷乱的心吧

    转角处,风印寒辰定定的看着蜷缩在一起的钟羽沫,心疼至极,任由雨滴拍打在自己身上,雨水,顺着优美的下颚缓缓滴落在地,薄唇紧紧抿着,紧握的双拳,无一不泄露着他此刻的的情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既怕上前惊了她,又怕她就这样傻傻的淋着雨。

    “沫儿。”柔柔的声音着风雨声传来,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真切。

    钟羽沫一惊,猛的抬首,有些不确认的看着俏立在雨中迷蒙的身影,心中如打了五味坛,不知是何滋味。

    白翳执了青色油铂伞慢慢靠近,眸底有些复杂,心疼的遮住钟羽沫瑟瑟发抖的身子。

    “何必这么傻呢?”蹲下身,掏出手绢细细擦着钟羽沫颊上的雨水,淡淡的叹息,却随即被嘈杂的风雨声打散,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翳姐姐,我”钟羽沫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垂着眸的白翳,被冻得有些青紫的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雨中,看不清她此时的情绪,聪明如她,风印寒辰刚在石阶上对月哥哥说的话,她可有当真,抑或已看出了些许端倪,自己是该瞒着她,还是全盘托出?全盘托出,对翳姐姐,是否太过残忍?

    也许,也许,翳姐姐并没看出什么呢?也许仅仅认为风印寒辰只是为自己解围,并无他想。

    带着一丝希翼正欲开口,却被白翳生生打断。

    “沫儿,先回栖儚院好吗?”白翳不露痕迹的收回看向转角处的目光,慢慢扶起钟羽沫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子。

    “好”钟羽沫额首,紧咬着下唇,蹲的太久,双腿有些发麻,只能随着白翳的搀扶,倚着她暖暖的身子,缓缓朝栖儚院方向跨去。

    栖儚院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明明还是白天,却由于阴沉的天气,好像已经快临近傍晚,窗外的梨花似乎太过娇弱,受不了风雨的纠缠,一朵朵狼狈飘零,有些执着流连枝头的却也是恹恹的开着,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内室中,白翳拿着干的巾布,立在钟羽沫身后,细细的擦揉着她濡湿的及腰的长发,发丝有些微卷,懒懒的垂在肩后,很是漂亮,匀称白皙的指尖,以指为梳,轻轻打理着。

    胧胧的烛光,带着暖意,微微燃着,桌上的凝神紫檀香袅袅飘着轻烟,淡淡凝神的香味,很是舒适。

    钟羽沫双手捧着砌着热茶的杯盏,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些心不在焉,思绪,好像飘了好远,好远。

    “沫儿能告诉翳姐姐,今日‘忘秋寺’阶下的男子是谁么?”白翳静静开口,好像闲话家常般,等待着有些愣怔的钟羽沫回答,手依旧细细擦揉着她的发丝。

    自己,竟从未跟翳姐姐提过月哥哥么?

    “沫儿?她,只是一个暂住在这里的一个过路人罢了,师妹何必介怀?若是不信,我大可发誓。”秦月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竟是那般温柔。

    如晴天霹雳般炸在脑中,嗡嗡作响。

    过路人过路人过路人

    “故人。”启唇,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故人,故人,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故人,没有其他,朋友,却也是牵强了,不是吗?

    “故人?”白翳手一顿,自己甚至可以确定,白天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切切实实对沫儿有情,看他对沫儿的举动,那眸中深掩不住的深情,从头到尾,那温情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沫儿,到最后,被自己拦下,那紧握的双拳,无力看他们远去那无力哀戚的模样,真的只是‘故人’那么简单么?还是沫儿这傻丫头自己都还没理清心中对他的位置呢。

    “那寒辰呢?”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眸底却是那波涛汹涌,抚着钟羽沫长发的手依旧没有停歇,却是有些生硬的*着。

    “翳姐姐!”钟羽沫猛的转身,一把抓住白翳拿着巾布的手,“你莫要乱想,辰哥哥今日只是为我解围罢了,他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白翳伸手掩住钟羽沫急急辩驳的话语,勾起一抹笑,极淡,极淡。

    “真与假,我心中自是明白,翳姐姐只是希望,沫儿,也能认清真与假。”

    钟羽沫一怔,竟无语。

    白翳转身,看着窗外的雨与凋零的梨花,怔怔发呆。

    从泸州回来,自己便已察觉,察觉到主上对沫儿的不同,对她的丝丝情意,不是么?

    淡漠如他,为了沫儿,甘愿抛去一身冰冷。

    骄傲如他,为了她,甘愿卸下一身傲骨。

    清冷如他,为了她,拥有了本无的七情六欲……

    他甘愿为之沉沦,为之改变。

    自嘲的勾起唇角,卑微如她,本不该由此妄想,却终控制不住心,想要自私的为之一搏。

    事实证明,她输了,而且输的很是彻底。

    她放手驳过,争取过!现在是时候放手了,她不怨亦不恨。

    为她,为他,亦为自己。

    “寒辰是个极好的男子,沫儿,切不可错过。”

    “翳姐姐!”钟羽沫一惊,上前抓起白翳的略微僵硬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风印寒辰是一个很好的人,翳姐姐,你不要错过才是,关于他说过的话,你不要乱猜,好不好?他不可能爱我,我也决计不可能他!”

    白翳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沫儿,我亦有我的傲骨,要么,要他全部的爱,要么,我统统不要!”

    “翳姐姐”钟羽沫身子僵了僵,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怔怔看着她,紧握了双拳。

    “沫儿。”白翳看她如此模样,上前,轻抚上她的脸庞,“好好爱他。”

    是蛊惑,是哀求,是无奈,是真心一句话,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钟羽沫呆了呆,翳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翳姐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而且,我不爱他。”

    白翳的眸色黯了黯,轻而易举?他坚定的事,自己还能改变么?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么?怕是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沫儿,你有看清自己的心么?”

    “看清?”喃喃,脑中浮现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嗔,他的乐,那以及那莫名的心悸。

    没待钟羽沫回答,白翳便开门离去,背影孤寂。

    魂不守舍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肩后的发丝已经干透,眸光扫过桌上已然凉透的茶盏,刚刚由于急急搁下,桌缘溅湿了些许,泛着冷冷的光,下意识的,钟羽沫抱紧了自己,突然好冷,好冷。

    是自己强夺了翳姐姐的幸福么?现在,翳姐姐一定怨极了自己,恨极了自己吧。

    自己该怎么办呢?

    离开离开

    似乎真的别无选择,只能离开,悲哀的发现,为何每次都如这般落荒而逃,除了逃避,难道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

    也许自己的离开,一切都能恢复如前,自己本就是一个过路人,打乱了本该无她的轨道,现在抽身,希望不晚。

    起身拿出纸柬,提笔

    翳姐姐:

    请翳姐姐恕我的不告而别,我实在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辞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本早该离开,却不舍翳姐姐,不舍水卿,水褣,还有井大娘,影大叔,所以迟迟拖延,沫儿要去寻找自己的归宿,沫儿也有自己要寻的人,此次离开,翳姐姐不必担忧,还请翳姐姐执着自己心中所想,莫要早早放弃,待到以后后悔,沫儿言尽于此,希望翳姐姐好好斟量。

    千言万语,不告而明,翳姐姐,珍重,珍重。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