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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和萧恕说清后,他便再没来找过,沈清词自是求之不得,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一日她正梳妆好,打廊边走过便见着兄长正与一男子攀谈,两人在假山下的圆石桌下棋。

    沈之隽贯嗜爱下棋,若是棋差一招,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了的,兄长别的地方一向惯着她,惟独在下棋之时,他是一步也不肯让的。是以,每每与他对棋,她都只有落得满盘皆输的份。

    她正好奇与他对棋的是何人,兄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有几分急迫的意味,倒是难得的好兴致,“柏雪,你看好了,这边正是我要落子的地方。”

    那人只是轻笑,如一捧干净的泉水。

    “是,柏雪记下了。”

    沈清词过去,见兄长一幅洋洋自得的高兴模样,忍不住嗤笑,“柏雪是客,兄长就这般欺负人?小心我去母亲那边告状。”

    沈母这几日诉腰侧酸痛,吃了几帖中药都不见好,不知怎地把岑映竹邀来替她针灸,两人一见如故,沈母颇为看重,今日复又邀他来家中做客,盛情难却,岑映竹自是难以推辞。

    沈之隽扬眉,想起沈母热情的模样,把棋盘上的白子一个一个收了回来,轻道:“柏雪请先?”

    岑映竹目光清亮,拱手起身,宽大的袍子从棋盘上轻轻拂过,轻轻笑道:“如此便是胜之不武了,岑某棋艺不精,既如此,这局便由沈小姐代执?”说完,他含笑地望过来。

    话毕,沈之隽真是笑了。

    “那柏雪真是高看她了。”

    话还没完,沈清词便含怒地望了过来,沈之隽淡淡噤声,转念又道:“阿冉棋艺精湛,我自然是甘拜下风的。如此,这局便由阿冉代为兄来?”

    一来一回,沈清词哪里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转眸道:“兄长一日日的贯会打着弯折煞人。”

    话虽如此,却是被沈之隽哄着坐了下来,岑映竹落座在她面前。

    他的棋如他的人一般温和,丝毫不予人压迫,下到最后,倒是沈清词赢了。其实兄长前句话真是没错的,自小她便是不爱练棋的,这股绞尽脑汁打算盘的劲儿她真是做不来,基本是逢人皆输,这回没曾想却是赢了。一想,便知是岑映竹让着自己了。

    沈清词颇有些心虚地观他一眼,他正徐徐把黑子放回,见她眸光落来,缓缓抬眸,“沈兄所言果然不假。”

    说起沈之隽,沈清词四周瞥了瞥,哪里还有他的半个身影,不过兄长在大理寺奉职,一向事忙,她便也没作他想,接着便邀岑映竹去后院里品了会茶。

    茶是去年江南贡上的,细细品来有一股涩意,但入水却最是清香,若是一般人,她自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这会沈清词亲自给他满了一杯,两人说笑,微风轻扬,缓缓吹动亭落的外的柏叶,声音极为动人。

    没过一会儿,鼻尖便满是茶香,沈清词微微低头,正巧一片窄窄的叶子落在她披散下来的长发之上。她恍然未觉,似觉方才岑映竹说是古宁之行充斥着慢慢的侠客意味,便继续追问,“然后呢?”

    她此般娇俏动人,倒极是罕见的模样,岑映竹心中微动,似被那片柔顺乌发上的绿叶牵动了一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变得那么僵硬了起来。

    虽如此,他还是尽力隐下胸腔那股乱动的心脏,极力稳下心神,这才一一道来,“那是我十四岁之时随舅父去的,那处人烟稀疏,风景倒是独好,路过了一处寺庙,上面记载的碑文还是鲜卑古文,古往今来客,别有一番意境。”

    沈清词极是赞同,一想到今后去泉州过的这样的神仙日子便觉一日也是按讷不住了,吹了口茶上的浮沫,遂眉开眼笑道:“我与柏雪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本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却被她说得那般动人,她浅浅投来的狡黠眸光令岑映竹不自觉便心口一窒,他耳尖不自觉便红了,自觉再独处已是不合时宜便借口离去。

    沈清词却是被他所言勾起了些心思,当晚便到沈母身旁献了好一番殷勤,末了,才说道:“阿冉已是有好几年没去见祖母了,不如过些日子,母亲便随我一道去泉州,那里真是山清水秀啊。”

    沈母哪里知道女儿藏的是这种心思。今早她特意派侍女过去把沈之隽叫了回来,让他二人独处,见二人相处融洽,一颗悬着的心才将将放下,便听到女儿这般娇气地道。

    沈母真的气到了,面上却是不显。

    “去泉州那是要走水路,要坐船的,小时去的时候你都晕船,后来到泉州还水土不服,晕晕乎乎了好几日呢?这会便忘了?更何况,如今天气炎热,你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何必去吃这个苦头?”

    沈清词见母亲揭她的短,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只顾躲到她的怀里撒娇。

    “母亲若是不依我,阿冉便不走了,等父亲回来,好好替阿冉做主。阿冉一片孝心,在上的父母双亲不能不知的。”

    沈母真是被她闹得烦了,也知女儿真是被自己宠坏了,刚要狠下心斥几句,那边便见丈夫一脸沉重地回来了。

    沈清词算算日子,正是高丽国攻来的时机,她将将抬眸,便见沈偃重愁容满面道:“高丽作乱,战报从驿站快马送到京城,到明日,此事便将传得满城风雨,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他重重地握拳,满目愁容,沈母沉声道:“何人带兵出征?”

    沈偃重摇头,复又道:“宁王自请出兵,现能从京中调出来的兵只有四万,而高丽连同商水过来的水兵粗略估计便有十万。背水一战,他根本就是没打算能活着回来。”

    话毕,不知怎地,窗外传来急骤的落雨之声,接着,疾风声声敲在了窗沿。

    一夜落雨。

    隔日,京中便传出了宁王带兵出征高丽的消息。

    仅仅一夜,他竟就这般轻易地说服了圣上

    这与前世真是大不相同,沈清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