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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变生平最恨权贵,只因有权有势便可以草菅人命,不顾王法,那年他母亲被撞断双腿是如此,现今他被打得不敢还手也是如此,只是可恨年迈老母往后孤苦伶仃。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东西,日日苦读,借月偷光,春试终上了名次,得以拿到书院给贫苦子弟的帮扶,家里母亲还指望着这笔银子治病,他断然不能给出去。

    口中腥甜,是血在嘴里,柳三变蜷缩在墙角,再也忍不住,可就在要吐出之时,看见一双精致的玉鞋出现在自己眼前,再往上瞧,是官家小姐们才穿得起的绫罗绸缎。

    于是他忍住恶心,拼了命的把血往肚子里吞,可不能脏了人家小姐的衣裙。

    原以为不过是过路之人,但柳三变却听见她的呵斥之声,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也终于停了下来。

    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宋慕春只觉得这几日来的好心情全然无了,指着面前一群公子哥大怒道:“看来这书院中的规矩你们是忘记了,竟敢在此地殴打同窗,如此狠手,又怎配为无题书院学子!”

    为首的公子哥一听,见是个姑娘家,也不惧怕,反倒一脚踩在了柳三变背上,趾高气扬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是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娘,这可不是你家的绣楼,你说的可不算。”

    宋慕春冷笑一声:“这不是我家绣楼,也并非你家庭院,容的你在此地放肆!”

    随后她卯足了劲就往那公子哥的腿踢去,这一脚可不轻,疼的他抬起腿直捂着。

    “我看你是找死!”

    被踢的那人恼羞成怒,朝宋慕春吼了一句,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挥起手掌就要打她,然而非但没打着,还被来人抓住手反手给了一巴掌。

    见此,宋慕春眼露笑意,看向身旁说道:“幸亏江公子来得及时。”

    匆匆赶来的江云生没有答话,他眼含冷意,不待那人反应,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直踹的那人往后仰去,若不是后头同伴扶住,定要摔个大跟头。

    “阿哟喂,”被踹的男子痛呼一声,靠着人堪堪站了起来,连衣服都不整理,一脸狰狞的盯着江云生,发狠道:“臭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谁!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在家锦衣玉食被人伺候惯了的公子哥,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又是巴掌又是踹倒,气的他对着二人就开骂。

    江云生的脸上不见任何神色,只是在他开口的那时,很快就伸出手捂住了宋慕春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这些污秽不堪之言。

    许是骂累了,那人双手叉腰站在前头大喘气,宋慕春不由地嘲笑道:“怎么?这就不骂了?我看你也就会动动嘴皮子,还是赶紧回家躲被窝里哭去好了。”

    “你你!别以为你是个姑娘家,我就不敢揍你!”

    “那你来啊,有本事就上来,我就站在这。”

    宋慕春从江云生背后探出脑袋,对着那人好一顿嘲讽,而江云生手握折扇就站在前面,不挪半分脚步。

    “好,好得很!有本事你们就在这等着,今日我柳毕书跟你们没完!”

    丢下这么一句狠话,自称为柳毕书的那个公子哥就满脸怒容的转身走了,后头两三个人自然也跟了上去,宋慕春嘁了声,还不忘喊道:“柳公子走快些,别让我们等太久昂。”

    看着一伙人都走了后,缩在地上的柳三变才敢咳出声,这一咳就是一口血,宋慕春想要伸手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他躲开。

    “小姐离我远些的好,莫要脏了小姐的衣裳。”柳三变说话有些虚弱,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又咳了好几声,背都弯了下去,但依然不忘朝面前的两人拱手道谢。

    看着面前的柳三变,宋慕春总觉得好似在哪瞧见过,想了许久,才记起每日清晨入书院时,她常会见着一个布衣学子对着院门口的石碑鞠躬,就算是雷雨时分,也依旧是如此。

    “书院中的夫子可知晓此事?”宋慕春问道。

    柳三变摇摇头,苦笑道:“知道了又能如何,在下不过一平民百姓,又怎可与官斗。”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任他什么官,也不能做那等犯法之事。”

    “王法约束的是平民,越有钱有权之人,越不在乎王法。”一旁的江云生突然开口说道,他虽说的平淡,却让在场的其余二人缄默不语。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在这汴京,最不缺有钱有权之人,就好比适才那欺人的柳毕书,便是当朝柳太尉之子。

    最后柳三变一个人扶着墙晃悠悠的走了,宋慕春瞧着他的背影,心下觉得有些无力,若她不是明珠郡主,她是否还会说出适才那番话?

    平日里一向神采飞扬的人儿,现下却突然无精打采起来,江云生稍稍弯下腰,直至与面前姑娘的双眼齐平,看着她认真说道:“郡主与他们不同,不必多想。”

    在这双澄澈清净的眸子里,宋慕春瞧见了自己的影子,只有她的影子,她什么话都未说,可是有人依旧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

    然而两人都未发现的是,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祝纪年走到此处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宋慕春靠在墙面上,江云生弯腰凑在她面前,造孽啊!

    “好你个江云生,你想干什么,离小春远点!”

    这一声大吼吓得宋慕春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正是祝纪年一伙人,两人没等到柳毕书,倒是等到世子一番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