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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身悬挂一身重甲,一骑双马的牧魄,目光透着面盔间隙扫视在一只手荡在半空中,身子随着马匹颠簸而上下晃动的少年身上。

    使双刀,还是一个藏得极深的左撇子。想起此子在军部案头上那堆积如山的档案,再看看眼前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牧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十二岁那年,云昭在全城老少爷们见证下入了军籍,在大唐战功最耀战力最盛的东军中,成为了年岁最小的军卒,吸引了不少军部的目光,往后四年间,案头上的战功一度让督军校尉以为是褚八方帮其伪造的。

    恨铁不成钢的督军校尉跑瘫了两匹马,连夜赶到了承平。揪着褚八方就要抓回去军法处置,万般无奈之下,褚大胖子只得喊起正在军舍睡大觉的云昭,天刚亮,就让他领着校尉进了草原。

    后来督军校尉回到了东军大帐,丝毫不提那天草原里发生的事。谁要是问起来,他都一副跟见了鬼的样子一言不发,不过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质疑这个少年的军功虚实。

    随着年月增长,军功累加的愈发夸张,案头放不下了,专门搬了一个书柜存着。谁也不知道怎么封功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郎,褚八方每次问讯都是摆了摆手,多给点儿粮就行,年轻人,饭量大。

    牧魄与那名校尉相识,后者向来刚正不阿,走哪都一副铁阎王的面相,他给牧魄撂下一句话:“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般狠辣的少年...”

    牧魄念及此处,再度望向少年,发觉原本一副风水先生做派的云昭也紧紧盯着自己,两人相视,抱拳示意。

    一阵尘土飞扬,安顿好牧民的褚八方从后方骑马赶上,云昭望了望四蹄齐飞,歪着大脑袋吐着舌头的棕黄骏马,叹息道:“我说褚头儿,你好赖是承平的牌面,就不能学学前面那牧统领的派头?整两匹马换着骑骑,马儿心里也苦的呐。”

    其胯下骏马似乎听懂了,连忙打了几个响鼻表示赞同,褚胖子闻言也哭丧着脸摸了摸马鬃,伸手入怀掏了烧鸡腿就往嘴里送。“就剩个腿了,这几日离了老卢家的酱烧,日子没了奔头阿!”

    ...

    铺满华贵锦绸的车厢里放着一张印花几案,角落上放有一盏燃着昂贵木檀香的龙衔灯,几案上摆满了刚采摘来的红门兰,上面放置着供把玩的金制独角貔貅一对。

    撑颔慵懒着半倚车窗的富贵郡主,透过窗纱看见那对没个正形的将卒。微微皱了皱黛眉,看来皇甫先生对这承平军伍评价倒一语中的,确实不堪大用,怎能戍得边域异族,低头摸了摸怀中物件,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一点。

    马车边正呵斥手下布属箱柜的皇甫轩,看了眼车队为首开道的那厢通体漆黑如墨的马车,还有隐隐约约呈队列固守车厢的七位中年汉子。

    其人人背负着边军管制极严的重弩,全程沉默不语地垂首骑乘,皇甫轩本就纤长锋锐的眉尖似乎要倒刻其上。

    ...

    云昭伸手安抚胯下焦躁不安的马匹,抚摸着其脖颈因紧张凸显的血管,他感到了一丝攀上心头的悸动,马是从一次草原外出牵回来的,那时候还是匹小马驹被少年蛮横冠了铁柱的名号。

    这让一众对通体雪白极识灵性的铁柱,早已垂涎三尺的军汉们一顿捶胸顿足,不过铁柱越健硕,肤色就开始向金黄色转变。当年希冀用三壶烧刀子换得铁柱的褚八方,耻笑了一阵子好马让云昭这个混球养褪了色。

    铁柱从未出现这般失措的样子,至少云昭从未见过这头憨货表现过类似畏惧的情绪。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整个车队为之一窒,所有人都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同行的褚八方立刻翻身下马,趴在地上听着些什么,其余人骑在马上静静侧耳聆听着声响,侍卫们的手已经缓缓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

    云昭耳廓微微颤动起来,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正待众人以为只是寻常走兽经过,稍稍缓了一口气的时候。

    他猛然看向那辆郡主所在的奢华马车,当马车周边人群的目光都因其而向车厢转移时,所有人都听到一声似乎很虚弱的兽呜从厢中传出,不,也是狼嚎!

    所有人神色惊恐的望向郡主所在的车厢,同时远处再度传来一声更比一声高亢的嚎叫,似乎在宣泄着愤怒与怨怼,云昭慢慢直立起了身子,双手垂于大腿两侧,眼神阴沉不定。

    ...

    从斜背着的行囊中取出一捆捆白绷带,拆开后将其绷直,从右手掌心位置绕绑起来,五指之间以一种交叉斜叠式的方法捆扎起来,一直延伸到小臂肘处方才迂回着往返包扎,最后系塞于起始掌心处,用牙齿咬断作结尾。

    云昭抬起左手,效仿之前的方式继续进行着,不过左手仅限于掌心以及拇指范畴,本就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双目多了一抹专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捆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