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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合院里的少年们,这几日对一件事有了很直观的看法,那就是乾哥儿真的很有钱。

    这不只是因为他姓乾与钱同音这种恶俗的道理,而是他在马车上表达了承包花销后的手笔。

    南北养成了一个早起的习惯,并不是早晚作息太好,而是每日清早都有驾着马车送货的伙计,打着哈欠起床解开门栓的手法日益娴熟。

    裹铁货箱不断从马车搬移到庭院里,各式各样的琉璃器皿摆满角落,烫纹玛瑙壶用来插花,貂绒毛毯被当作沐浴后蹭脚,银杯里搁着今日刚采的晨露...乾钦此嚼着冰镇杨梅,吩咐着管事在宅院正中凿个方池,来年夏时想看荷花。

    云昭抖了抖被子,发现漏出来的都是鹅毛还缝着金丝,开始猜测乾钦此会不会是户部尚书的私生子,手里攥着尚书贪墨国库银钱的证据。

    不过赵将军也会感到些许欣慰,至少在那场青楼宴后几位少年再也没出宅门,安安静静地窝在屋内享受着长安最豪奢的吃食。

    这种日子是承平营火堆旁的童话,啃着三宝鸭的云昭如是感慨道。

    ...

    长安落了场雨,风洒落了枝叶。

    云昭踩着绵绵细雨走在街面上,入秋时雨仿佛混进了稠泥,靴底黏起的水花让人感觉极为不适,不过阴沉的天气并不影响少年此时的喜悦。

    临近初试,来自皇院的传讯让醉生梦死的四合院苏醒了过来,除了奔走各部检阅参试文书和出示昭华令以外,云昭最大发现是一处偏窄巷子的小摊食。

    迈进巷子循着诱人葱花香觅了过去,大喇喇地坐在矮凳上,催促着摊主快些上桌。

    一个缺门牙的脏老头掌勺,一大碗喷香的老豆腐。

    香醋,酱油,香菜末,被雪白的豆腐花一烫,散出使身子哆嗦的香气,那味逼得云昭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舀了一勺,豆腐把身子烫出一条道,再加两勺花椒油,汗水浸湿了裤腰,一碗已尽。

    “再来一碗!”云昭半眯着眼,将碗递了出去。

    ...

    含着根木签子,双手抱着后脑勺的云昭慢吞吞地穿行在巷子里,显得十分自如。

    这要归功于乾钦此在书房里亲自为其绘了张图,一张关于长安全貌的地图,虽然不知道为何京都所有排得上号的青楼酒肆都被标注其上,但是能认出大半街巷就足够了,比如锻匠铺子。

    虽然有工部的铸造司也对外售些铁器,不过对于腰间不悬把家伙,心里就不踏实的唐人来说,那些官家店铺里陈列的兵器终究还是太少了点,于是民间私铸店遍地开花,长安衙对于这方面管制向来极为宽松,除了禁售弓弩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余限制。

    迈入一间被乾钦此点名批注的锻匠铺子,用厚实的棉帘笼着铺面,店内显得有些幽暗,不过不影响观察悬挂于墙上的刀剑,不见什么花哨佩饰,锋锐且皆泛着寒光,后院时不时传来低喝声以及铁锤抡动的破空声。

    云昭认真端详了一阵墙面悬着的兵器,摇了摇头走向后院,不是没看上这些,是压根看不出优劣的少年懂得一个道理,能摆在门面上卖的都不是最好的,还有就是临出门乾钦此说看上什么报他名就成。

    所以底气十足的云昭掀开了后院的门帘,照面就被飞溅四射的火花星子晃了眼,一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停下了铁锤,疑惑地看向掀开门帘的少年。

    “我买刀。”云昭清了清嗓子。

    精赤汉子抹了把汗,瞧了瞧眼前的少年郎,无奈道:“都在店内墙上挂着哩,挑好喊我便是。”

    云昭冷静思索了一会,发觉事情并没有按着想象中的进行,恍然大悟道:“乾钦此让我来这儿。”

    这回换到精赤汉子皱起了眉头,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几眼,很快便放下了铁锤,领着云昭折回店内,抓住墙面上一把精巧匕首转了半圈,然后拉出一方墨绿铜盒放到桌上。

    解开铜扣后推至少年面前,随后照旧从墙面各处拉出长短不一的铜盒,在其忙碌之间,云昭掀开盒盖观察了起来,哪怕这等外行人粗略看来,盒中物件的品相显然高出店内售卖的不止一筹。

    不过随着铜扣不断被解开的声音和时间的推移,云昭的神情愈发古怪了起来,在看到一把边军重弩赫然摆放在盒内的时候,他抽了抽嘴角,急忙阻止了汉子继续抽拿墨盒的举动,在其狐疑的目光中无奈摊手:“刀,我只要刀。”

    精赤汉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云昭松了一口气,心想老乾之前到底在这折腾些什么,这哪里是开店做买卖的,简直是一个叛军窝点,哪怕对唐人再为宽松的长安衙,看到这么多把违禁军需也得诛了他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