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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幽问道:“叔叔,老爷爷每天都在路上指挥吗?他真是个神经病吗?我从来没见过神经病呢。”

析木回答道:“是的,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战争开始前,他依然坚守岗位,风雨无阻...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已经死了吧。至于他是不是精神病,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可能是个很乐观的人吧。”

“为什么啊?”

“说得简单一点,他每天都去指挥,但衣冠整洁。头发虽然白了不少,可梳得整齐,而且衣服经常换,也都很干净,一点也不邋遢。再说了,他几乎天天都去,至少说明他身体很好嘛。这么大年纪,但打扮还是十分得体。我这些年的观察,他除了夜晚,白天的大多数的时间段都有去指挥过。至少从这些可以大概猜出来,他家里的家务,包括洗衣做饭,都有别人来做,不然他不会有这么多时间来这指挥交通。吃得好,身体才有可能好。衣服打理得好,应该也花了时间的。他要是忙着干这些,想来不会有这么多时间‘工作’,家里应该是有人的。但是,你想啊,就连你这样没亲眼见过,只是听我口述的人都觉得他的行为很荒唐,像个疯子。那他的家人难道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从他的外在上看,可以看出他的家人是比较关心他的,不然不会把他照顾得这么好。但这又怪了,这样的家人,为什么要让他出来装疯卖傻呢?所以,我认为,他的家人就算不能说支持,也应该是默许了。认为他的这种行为是对他或多或少是有好处的,或者说至少对他没有坏处的。”析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话。

司幽也不知是在听还是假装在听:“啊?叔叔,那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乐观的人呢?”

析木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是我前面说的那样,真正关键的就是他的动机了。我不知道准确原因,猜了很多年,可是我每次感觉快要猜的时候脑子突然就秀逗了,所以也只有一些很浅薄的猜测罢了。他每次指挥的动作虽然怪异,但十分认真,只要看见远处有车过来,就开始手舞足蹈。我想,他是不是,在等待着谁。也许是一个永远都来不了的人,就算来不了,他还是一直在守候着。他每次指挥虽然都在笑,可我觉得他的内心一定备受煎熬。也许很明白,他要等的人永远也不会来了,但是,还是假装着那人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经历了绝望,但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永远的泡沫般的希望,这样,他就会觉得,那个人还是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来依旧充满了希望。至少,十来年了,他从来没有动摇过。”析木每次想到那个大爷就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似是从来都没见过那个人,但又觉得这个大爷无比的熟悉,他似乎有些像...

司幽扯了扯析木的衣角:“叔叔,小海姐姐来催我们了,快走吧。”

析木愣了一下,回首望了一眼,果然,海伦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走吧,小幽,不然小海姐姐要生气了。”

海伦看着走来的析木,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眼神怪怪的。”

析木笑了笑:“你对我的眼神这么感兴趣吗?”

海伦尴尬地答道:“没...还不是因为你只露了一只眼,我也只能从你的眼睛里才能读出些信息啊...”

   “原来是这样,走吧。”

析木要求她开得再慢些,但就算这么慢了,总行程还是早就已经过了一半。一路上,析木几人说说笑笑了一上午,很快便已经快到中午了,车不知不觉便到地方了。这次,析木找的是一所幼儿园,这座幼儿园屋子倒是不少,中午吃完饭还可以休息一会。

析木还是坚持自己去做饭,不让人帮忙。没一会,端出来两大盆蛋炒饭:“开饭了,中午做些简单的。我做饭比较慢,蛋炒饭做起来会快一些。你们尝尝吧。”

几人都盛了一点,吃了两口纷纷竖起大拇指,小玥夸大:“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厉害,做什么都这么好吃。炒饭都这么好吃,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析木笑了笑:“我炒饭做了也有二十多年了,是小时候隔壁的奶奶教我的。独门秘方,一般人我不告诉。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了...不好意思,串场了。秘方其实不神秘,料到了你想知道秘方,所以昨天给你的那个纸条里我也有写...”

小玥思忖了会儿,问道:“鲸落,我突然发现...为什么我的想法你都猜得这么准,而且你做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你似乎很了解我...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三人齐齐看向析木,析木略显尴尬:“那个...这个...快吃吧,赶紧的,我一会还得洗碗...吃完饭还能稍微休息一会。”

说完,赶紧低下头,把面罩下半部分推上去,赶紧往嘴里扒饭。海伦和小玥相视一笑,继续吃饭。

洗过碗后,析木走到屋外滑梯旁的秋千边上。是的,他居然去荡秋千了,笑得还特别...放荡。就在这哈哈大笑之间,析木又听见另外一串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吧。”

析木赶忙停下来,愣了一下,原来是司幽和小玥过来了。他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小玥笑了一会也停了下来:“听见你笑我就突然觉得很好笑啊,你的笑声也太逗了吧,看来确实存在人传人...好可爱哦,和小孩子一样荡秋千。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玩。”

司幽跑道析木边上的秋千上,也开始玩了起来,不一会,小玥果真也过来玩了起来。

析木说道:“你们也喜欢这个吗?”

司幽点了点头:“以前爸爸经常带我和妈妈一起玩。可是,叔叔你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啊?”

“说不上来...只是突然很想笑。以前在幼儿园荡秋千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笑。”

小玥问道:“小孩子喜欢笑很正常啊。”

析木笑着答道:“但是我笑得很...就是,那种...笑起来不光莫名其妙,似乎完全忘我一般,而且不分时宜...不太好形容。”

司幽问道:“什么是忘我啊?”

析木想了想,尴尬地答道:“就是...不太好说...给你举个例子吧。记得,那时候我四岁了...”

......

小昔拉着析木正向楼上跑去,她的小剪刀没有带,拉着析木回班里去拿。出了楼道,小昔便往班里跑去,这层楼里的老师和同学此时此刻都在操场,所以教室都空无一人。析木刚走出楼道,也准备往班里跑,不过,刚准备踏出脚便忽然停住了。他看了一看,地上有整齐的水迹,还没干,到教室的地面都是小昔的脚印,他又向着走道另一头看了看,一位阿姨正在走廊拖地。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小昔的脚印走回了教室。

教室里,小昔正翻着书包。析木把头伸出窗外,那位阿姨拎着水桶拿着拖把向这边走来。他回头对妹妹说:“小昔,我们等一会再下去吧...操场人太多了,又没有座位,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小昔已经找到了剪刀,赶紧朝着析木摇了摇头:“不嘛。电视台一会来了,要是拍不到我怎么办,还不赶紧下去。”

析木笑嘻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不会的,还没开始呢。去了也是白等,再说,电视台把他们拍完了,我们到时候去了,一定会来拍我们的,一般老大都是最后才登场的,压轴登场,多好啊。”

小昔咬了咬手指,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还是哥哥聪明。”

于是,两个人便在教室里玩了好一会。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析木走到门口,左右张望,又走出门,在地上来回踩了几脚,又走回了教室,对着小昔喊道:“小昔,走吧,我们可以登场了。”

小昔牵着哥哥的手走出教室,析木边走边回头看看地面。没一会,两人到了操场,活动刚刚开始,电视台也才刚到。他们幼儿园今天要举办一个活动,对生活中的一些废品进行改造,他们兄妹二人和小胖一组,析木当模特,另外两人动手。

两人拿来一大堆塑料袋、废瓶子、废纸板还有烂菜叶。析木确实有些不太乐意,自己刚买的白衬衫、小白鞋,现在这些破瓶子、烂菜叶都得穿在身上,很不情愿。不过想了一下,比起动手,做模特还是省事一点,最后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当模特了。小昔基本上全程都在摸鱼,主要还是小胖在干活,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做,脸上都是汗珠。

干了一下午,三人终于干完了。析木全身被垃圾袋、烂菜叶、废报纸、易拉罐包得严严实实,头顶还扣了半个大西瓜皮,西瓜还有根长长的小尾巴。

果然,这种独一无二的造型非常吸引人,电视台的记者和一大帮子人都围了过来。小昔赶紧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站在一旁摆pose,析木也露出了职业假笑,小胖赶紧先擦了擦汗。

记者指了指析木问小胖:“宝贝,你们今天用废品制作衣服,是不是啊?”

小胖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记者又问道:“可以介绍一下你的作品吗?今天参加这场活动有什么感受吗?”

小胖点了点头,憨憨地笑道:“我...我今天...很...很开心,这个活动很...有...有意义,可...可以教会我们勤俭节约。”说完又擦了擦汗,把析木这一身装备详细地介绍了一下。

记者又问道:“哎?那你为什么把西瓜皮盖在他头上呢?”

小胖敲了敲瓜皮:“哦,俗话说...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析木依旧保持职业假笑,漫不经心地听着小胖搁这瞎扯,自己今天只是个模特,莫得感情,也不用说话,要专业一点,他尽力让脸皮都不动一下。

记者笑了笑:“哇,你这么有想法哦。看来,你对于今天的作品很有信心咯。能给自己的作品做个评价吗?”

看的出来小胖其实有些紧张,头上一直在不停冒汗:“啊...今天...的活动...很有意义...”

记者又说道:“别紧张,我问的是你对于你作品的评价,给自己打个分吧。”

小胖搓了搓手:“哦...这...他...这就...还行。”说完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小胖刚说完,析木突然抽风般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饿鹅鹅鹅,笑死我了,哈哈...还行...鹅鹅鹅。”

周围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析木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析木也没管别人,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笑着笑着人都笑倒了,向后一仰,头上的瓜皮被摔成了两瓣,但他还是只顾着笑,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周围人原本是不想笑的,但看着析木笑个不停,小昔随后第一个便跟着笑了起来,之后小胖也笑了起来,后来就像传染病一样,全都笑了起来。

......

小玥听着析木的描述也笑了起来:“鹅鹅鹅,太好玩了,太逗了吧。还有那个小胖,居然说还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司幽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叔叔,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你和妈妈从五分钟前一直笑到了现在。”

析木花了好几分钟终于平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笑,但就是很想笑。你知道嘛,当时我头都快笑掉了,后来过了个把小时才不笑了,但只要一想到他说‘还行’就又想笑了。隔个几分钟就得笑一会,一下午我就一直在笑。后来老师把妈妈叫来了,问我有没有什么精神病,但我当时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司幽又问道:“叔叔,难道你从小到大都这样子嘛,你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嘛?”

小玥笑着拍了拍司幽的头:“怎么说话的,我也觉得好笑啊,难道妈妈也有毛病啊...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哈哈哈。”

析木摇了摇头:“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小学、初中就很少这样笑了。后来大概高中以后就又变得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怪笑了。活得久了,反而活回去了。”

司幽不解:“什么是活回去了?”

“就是说,感觉好像长大了却又变小了,变成了小孩子那样。有可能是这样吧,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是那样,只是因为原因把这些都中断了一会。”

司幽摇了摇头:“听不懂。”

析木又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好比说,一条河,原本流得好好的,后来被人用沙包堵住了。河虽然看似断流了,但只要随便撤掉一点点沙包,水就再也拦不住了。况且,沙包根本就不是河流的一部分,无论沙包有没有把河堵住,河还是河,没有变...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玥在一旁鼓掌:“我也不太明白,但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谢谢。其实,没必要刻意想这些。干嘛非要研究个所以然,做了的事就做了,何必那么麻烦呢。”

司幽没再理睬析木,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跑去玩滑滑梯了。小玥则又问道:“鲸落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