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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瓦大婶,你家那瓦在林场那边伤了腿,你赶紧过去看看!”一个戴着遮耳棉帽,穿着袄子的青年风急火撩地奔了进来。

    “人咋样啦?”那瓦大婶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人还好,就脚估计够呛,跟我来,赶紧的!”青年转身就走。

    那瓦大婶也来不及再装上门板,便跟着青年,快步地朝镇外林场方向赶去。在经过路姨家门口的时候,她叫唤了声,匆匆嘱咐路姨帮忙照看着。

    “伤得重不?”那瓦大婶跟在青年身后问道。这那瓦大婶身骨子还真不错,这一路跑急走,她居然也没气喘吁吁,吐字虽然急,却还清晰。

    “咳~”青年叹了口气,也没回头:“不好啊。”

    “这边,这走离那近,就在上头。”青年指着一个道,大步领在前面,边走边。

    才是chūn天,树枝上虽有嫩绿,不过从林间道两边看去,依然稀疏得很,四周空荡荡的,只听到两人踩在陈年枯叶上发出的沙沙响。

    那瓦大婶走着走着,心里没来由的忽然咯噔一下,就在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前面那个青年突然停了下来。那瓦大婶收住脚步,却见那青年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副诡异的微笑,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那瓦大婶顿知不妙。刚才,是哪里不对劲了?那瓦大婶忽然想起,青年的装束上和自己的丈夫那些人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他鞋子的款式,像是那种经常在外面跑帮的;身上虽然穿着袄子,袄子不新却少了那种常年在林子里工作的勾扯刮痕,身上的木屑也太少了。

    没有任何征兆下,那瓦大婶快速倒退,六七步之后,她看似臃肿的身躯依然保持原有的朝向,猛地后掠弹起。她双手好像就只作了一个左右展开的动作,可瞬间一团“黑雨”已扑头盖脸地朝青年罩了过去!

    青年手臂如抱团,身形急闪,穿着的那件袄子一下就拎在了手上,好像这袄子本就是在他手上而不是穿在身上的。青年手里的袄子一张一收,顿时将“黑雨”一并收裹了进去。

    那瓦大婶双脚一着地,臃肿的身躯却显得灵活无比,脚跟一转,便向后冲去。她已拿定主意:既然是个圈套,就不能在这个场地上和对方硬磨,尽快逃离这里才是要紧。

    与此同时,那瓦大婶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倒持在手。

    忽然,林子里冲出一条身影,并拖起一道淡淡的金光,截住了那瓦大婶的去势。

    那瓦大婶依然来得及看到,其实是对方手上裹着层金芒。那裹着层金芒的手,就这么在冷冷清清的林间道上,就这么临霜写意的一挥,切断了那瓦大婶挡过去的匕首,切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那瓦大婶极力睁大眼睛,她扭曲的脸,以及翻白的眼珠子显得非常的可怖。她最后的一个意识是:自己应该是看到了对方的脸,可是,竟好像又没什么印象。

    那边的青年从袄子里摘出几片五角星状、中间有孔的暗器,看了看,嘴里嘀咕道:“娘的,好像是个东夷婆娘……”

    ——————————

    那瓦大婶的尸体是在当天晚上被发现的。那瓦回到家,不见了老婆,又从路姨那打听到了情况,然后带着好些人一路找过去。在那条林间道上,他们找到了死不瞑目的尸体。

    没有凶器,没有血迹。镇上的治安官带人来看了,判断是设圈套劫财,由于那瓦大婶身上没什么钱物,气急败坏才杀了人。还凶手应该是流窜犯,并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画像悬赏拿人。

    人死了,不管凶手抓没抓到,丧事总是要办的。

    那瓦的儿子也回来了,在街坊的帮助下,临街搭了棚子,香烛纸钱,吹吹打打,哭哭嚷嚷地闹了三天三夜。康二的媳妇这几天也在对面帮忙。

    夜里,声音更是传出老远,喧闹里带着种压抑。客栈临街一边的某间窗户,微微地“吱~”了一声,张开条细细的缝,露出双眼睛,打量着对面烛火通明的一家。

    窗户里没灯烛,隐约看到那矮的身影贴在窗前,还踮起了脚尖,正是那男孩chūn水。

    对于这一排客房来,虽然外面有一个并不算宽敞的阳台走道,但临街的这一面是有窗无门的。要到阳台,必须走出屋子的大门,由过道尽头的转角绕过去。

    夜很静,只有办丧事的裁缝店那边传来些动静,他们请来的一位巫术师正在搭场作法,画的是超度亡灵的符文,使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白天依依呀呀地闹腾,引得大家都来围观,看的腻了,也渐渐散了去。除了那瓦父子,这时剩下的,都是帮着守灵的街坊。

    对于chūn水来,一切不是仅此而已。chūn水的耳朵颤动着,以一种平常人难以察觉的轻微。他的耳朵摒弃了一些相对引不起他重视的声响,除此之外:一只猫柔软轻盈地从自己的门边走过,楼下天井附近,有一只老鼠飞快地钻进了柴房,此时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chūn水可以肯定,猫也发现了老鼠;客栈里最后休息的伙计顺溜,在楼下他的房间里用力抖了抖衣服。

    街对面有那瓦微弱的抽泣声;那瓦儿子睡着了的鼾声;纸钱在盆里燃烧的呼呼声;还有路姨“嗯~”的一声轻吟,然后一前一后隔着段时间,各有一重一轻的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朝街边屋子拐角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