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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知夏一言不发地吃尽一整碗娇耳后,又悄悄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方才抬起首来,望向傅北时。

    见傅北时手中的那碗娇耳满满当当的,他委屈地道:“傅大人改主意了,不想抱我了,亦不愿吃我煮的娇耳了么?”

    他不由分说地从傅北时手中抢过娇耳,自己吃了起来。

    “我并非不愿吃你煮的娇耳。”傅北时欲要将属于自己的那碗娇耳要回来,却被年知夏拒绝了:“我自己煮的,我自己吃,不敢劳烦傅大人。”

    年知夏将傅北时这碗娇耳吃下后,礼仪周正地向着傅北时拱手道:“傅大人,再会。”

    这是他第一次向傅北时行男子之礼,他扮作女子太久,有些生疏了。

    而后,他将两只空碗与调羹放入食案后,便端起食案,转身离开了。

    他并未受到傅北时的挽留,傅北时之前想抱他大抵是中了邪了,如今整副态度才是正常的,他便不该妄想傅北时会挽留他。

    他踏出祈晴居,被寒风一拂,直觉得胃袋难受。

    由于曾被袁大官人囚禁于暗室,饥一顿饱一顿,加之曾逃过荒的缘故,他的胃不太好,在京城安顿下来后,他足足养了两年,方才将胃养好。

    应是适才吃娇耳吃得太快,教他健康了将近两年的胃袋抗议了。

    他想要将食案送回庖厨,却没气力了,突地跪下了身去,与此同时,食案倾倒于地,仙鹤描金碗与同款的调羹碎了一地。

    胃酸挟带着未及消化的娇耳磨蹭着食管、喉咙、口腔黏膜、舌头,争先恐后地奔涌了出来。

    他难受得双目含泪,整副身体不停颤抖着。

    月上中天,寒风刺骨,忽而又飘起了雪来。

    他觉得冷,更觉得凄凉,脑中尽是傅北时的模样。

    但傅北时嫌弃他,连一夜春.宵都吝啬于施舍给他。

    事到如今,他必须认清现实了。

    紧接着,他又记起了娘亲,傅北时承诺要尽早安抚好镇国侯夫人,放他回家,他确实想回家了。

    娘亲是不会嫌弃他的,不像傅北时,他该当忘记傅北时了。

    将吃下去的食物吐干净后,他仍是止不住呕吐,胃酸没了食物的缓冲,所经之处仿若遭受了烈火灼烧一般。

    这样的痛苦他曾经很是熟悉,但不经历久了,又变得陌生了。

    突然间,他被一双手抱了起来,他并未看清是何人,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年知夏。”他听见那人唤他。

    于是,他挣扎得更为激烈了。

    良久,他才想起来傅北时有伤在身,即刻安静了下来。

    傅北时听得动静,闻声而出,见得年知夏跪于地上,吐得厉害,心若刀割,不由自主地将年知夏拥入了自己怀中。

    年知夏捂住了自己的唇瓣,不肯吐在傅北时身上,可他的身体实在不听话,吐得太多了些,仅凭双手根本接不住。

    “无妨。”傅北时轻抚着年知夏的后脑勺。

    年知夏被迫吐在了傅北时身上,吐到最后,甚至吐出了血来。

    见年知夏止住了呕吐,傅北时捧着年知夏的双颊道:“好些了么?”

    年知夏颔了颔首,站起身来,抹了抹唇瓣,郑重其事地致歉道:“对……”

    堪堪吐出一个字,他便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割破了。

    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对不住,傅大人。”

    “无妨。”傅北时扶着年知夏道,“我送你回去罢。”

    年知夏拨开傅北时的手:“不必了。”

    傅北时坚持道:“我须得送你回去。”

    “好罢。”年知夏不得不妥协了。

    正值新岁,这镇国侯府内十之八.九的下人皆回家与家人一家团圆了,从祈晴居至观鹤院,他们连一个下人都没有见到。

    傅北时扶着年知夏于床榻坐下后,点了烛火。

    烛火一照,他立即发现自己的披风上头沾了血,遂质问道:“年知夏,你可是病了?”

    年知夏摇首道:“老毛病了,不打紧,原本已有两年不曾犯过了。”

    傅北时凝视着年知夏:“你年纪小小,这胃出毛病是由于那场饥荒罢?”

    “嗯,所以不打紧。”年知夏低着首,不看傅北时,“傅大人,你既迫不及待地想送我走,何须关心我?”

    因为我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