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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

    年知夏并不想听傅北时向他致歉,他哭泣是因为傅北时误将他当作了卫明姝,而不是因为傅北时险些亲吻了他。

    相思太苦,这世间如若当真有忘情水,他定会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好将傅北时忘得一干二净,好让自己发自内心地将傅北时当作叔叔对待。

    这一出替嫁是他心甘情愿的,现如今他已后悔了,可惜悔之晚矣,且为了妹妹,势在必行。

    倘若只是远远地窥看着傅北时,他定不会越陷越深,他定能真心实意地祝福傅北时与卫明姝琴瑟和鸣。

    归根结底,他当年便不该见到一身血衣,英姿勃发的傅北时。

    他对于“英雄”最初的解读是傅北时教授予他的。

    他对于“心上人”最初的解读亦是傅北时教授予他的。

    自从一十又二的他第一眼见到傅北时起,他的人生便再也容纳不下一名女子了。

    在一定程度上,傅北时塑造了他的人生,却又摧毁了他的人生。

    若不是一直惦念着傅北时,他大抵已死于逃荒中了,不一定能顽强地活到今日;若不是一直惦念着傅北时,他兴许早已定亲了。

    他气得磨了磨牙,却又情不自禁地回过首,向傅北时望去。

    傅北时骤然感知到了“年知秋”的视线,稍一低眼,便与“年知秋”四目相接了。

    他意外地从“年知秋”的双目中窥见了一汪春水,风情万种,妩媚勾人,似乎在向他诉说满腔深情。

    难不成“年知秋”对他……

    他眨了眨双目,那汪春水却消失无踪了,他被“年知秋”瞪了一眼,“年知秋”转身便走,不理睬他了。

    适才是他的错觉罢?

    “年知秋”亲口对他说想尽快怀上兄长的孩子,他又偷听到了“年知秋”亲口对其母说心悦于兄长。

    “年知秋”之所以原谅他的轻薄,并不是仅仅出于大度,而是不想教兄长左右为难罢?

    兄长危在旦夕,绝不可动气。

    要是兄长身体康健,“年知秋”定会向兄长告状,让兄长好生地教训他。

    兄长绝不可动气……换言之,不管他对“年知秋”犯下何等天理不容的罪孽,“年知秋”皆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他何不如趁着夜黑风高……

    他被自己的妄念所控,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年知秋”的手腕子。

    年知夏愕然地瞥了一眼傅北时附于自己手腕子上的手,回过身去,疑惑地道:“叔叔,你有何事?”

    仅有愕然与疑惑,并无惊恐,这“年知秋”分明才被他轻薄过,却对他如此疏于防范,是因为信了他的说辞罢?

    “年知秋”相信他心悦于卫明姝,故而,只消他在清醒的情况下,便不会对其做甚么。

    他须得教教“年知秋”太容易取信于他,是要吃苦头的。

    年知夏见傅北时默然不言,又见傅北时的眸色愈发深沉,心脏猝然一震:北时哥哥想对我做甚么?北时哥哥似乎想吻我,他又将我当作卫将军了么?可我非但不是卫将军,连女子都不是,我与北时哥哥一样,是男子,拥有同样的身体结构,我患有龙阳之癖,但是北时哥哥不同,即便我自荐枕席,北时哥哥都不会眷顾于我……我……

    他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紧接着,一双手腕子俱被傅北时扣住了。

    “叔叔。”这两个字堪堪溢出唇齿,他的唇瓣便被傅北时的指腹抵住了。

    傅北时一手扣着“年知秋”的双腕,一手摩挲着“年知秋”的唇瓣。

    这唇瓣他不久前差点便尝到了。

    年知夏不知傅北时究竟要做甚么,问道:“叔叔,你意欲何为?”

    傅北时陡然回过神来,收回手,解释道:“对不住,嫂嫂,我见嫂嫂唇上沾了脏污,想要为嫂嫂拭去。”

    这解释欲盖弥彰,拙劣不堪,他认定自己会被“年知秋”当面戳穿。

    但他有恃无恐,左右“年知秋”奈何不了他。

    这样想的自己实在是个龌龊小人。

    对不住,又是对不住……

    年知夏口中生苦,面上含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叔叔又误将我当作卫将军了。”

    这“年知秋”居然这般轻易地被他糊弄过去了,傅北时不知该感到庆幸,抑或是该为“年知秋”的单纯感到担忧。

    “叔叔稍待。”年知夏转过身去,即刻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又行至傅北时面前:“叔叔请跟我来。”

    傅北时跟着“年知秋”进得年知夏的房间,环顾四周,入目满是各种书籍。

    他叹息着道:“二哥缺席此次秋闱可惜了。”

    不可惜。年知夏在心里回应道。

    “叔叔歇息罢。”他径直出去了。

    傅北时盯着“年知秋”的手,握紧了双拳,终究目送着“年知秋”阖上房门,离开了。

    他不能对不住“年知秋”,亦不能对不住兄长。

    妄念须得止于妄念。

    自己的房间被傅北时占据了,年知夏只得去了妹妹的房间。

    他一躺下,旋即意识到傅北时正躺于自己的床榻之上,间接与自己肌肤相亲,顿时又激动又害羞。

    他一连打了几个滚,都无法冷静下来。

    他的床铺上将会留下傅北时的气息。

    “北时哥哥……”他低喃着,直觉得这四个字是世间上最为美妙的四个字,足够他咀嚼一生一世。

    陌生的感受突然铺天盖地地冲他袭来,催促着他循着本能探下了手去。

    “北时哥哥,北时哥哥,北时哥哥……”他含着些微哭腔,身体发颤,“北时哥哥,我心悦于你,我心悦于你……”

    良久,他瞧着自己的双手发起了怔来。

    他早已情窦初开,不过从不曾做过这等事。

    他将自己擦拭干净,重新躺下身去。

    余韵使得他神志恍惚,他将自己的手当成了傅北时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

    须臾,他挺起了胸膛,又须臾,他的掌心被刺着了。

    “北时哥哥……”他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水,继而捂住了自己的双目,蜷缩了身体。

    不该如此,断不该如此。

    我亵渎了北时哥哥。

    是北时哥哥轻薄我在先,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亵渎北时哥哥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