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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疏风趁夜归去,临近城门时,忽然顿住,月下城门外,飘着几盏莹莹明明河灯的暗蓝河流边,正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霎时已明白过来许多事,立即落到河边,行至那人身边撩袍跪地,恭恭敬敬地称道:“师父。”

    南华的目光落在那几盏悠悠摇摇,明明灭灭的河灯上,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只轻描淡写地问道:“听说长廷的小徒弟自在太元失踪后有了孩子,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卫疏风的目光落在南华绣金色星河的紫袍衣摆上,那一片星河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蓝,有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他淡淡地说道:“不知。”

    南华素云履纹丝不动,那遮盖鞋履的衣摆却微微泛着波纹,他轻笑道:“不知?既然不知其父,你又为何要同她成婚?你何时成了如此大度之人,我竟还不知晓。”

    卫疏风面色平静地说道:“见她可怜。”

    “哦,原是如此。”南华收回目光,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卫疏风,“你何时又成了良善之人?是我教的吗?”

    卫疏风跪得极为标准,背绷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脖颈却也笔直,因而头颅丝毫未能低垂,那两条冠带也只轻轻浮动。

    他毫无波澜地说道:“不是。”

    南华低低笑了一声,似是嘲弄,也似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意味,“那你又为何前后矛盾?”

    卫疏风回道:“她可怜,我才能趁虚而入,她会觉得我是好人,日后会对我毕恭毕敬,以我为尊,更会以全部真心待我,更不会生出二心。”

    南华踱步到他面前,忽而伸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直接将卫疏风扇倒在地。

    唇边有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他擦也未曾擦一下,而是立即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好,垂首低眉道:“谢师父责罚。”

    南华从袖中拿出一方素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冷笑道:“父仇未报,却流连于女色,那点心机都用来算计这不值一提的东西,你也有脸拿出来炫耀?”

    卫疏风低头不言,滚银冠带于鬓边浮晃,折映着细碎的月光。

    南华低沉的声音问道:“谁准你跑来京都的?”

    卫疏风回道:“十三年前丢了一丝灯芯,近来才知在京都,引了些祸患,怕被人查出宜人灯的事,弟子已将之摧毁。”

    “灯芯?你想起来了是不是?重要吗!虚恒山掌门韩图北,昌明山掌门岳修平,已经在猜是否是姜家故人回来复仇了,我与他们早已联合起来部署等着剿灭姜家故人,你却还能在这里耽溺女色,还是个怀着其他男人的种的,你还配做你父亲的儿子吗!”

    卫疏风淡淡地说道:“弟子已将常无恙丢失妖丹的真相同他说了,当年他是在虚恒山被许喻之取了妖丹,想来也已经查到了韩图北当年帮着许喻之全力算计了他,弟子立即前往虚恒山。”

    南华负手道:“哼,还算不太蠢,知道利用平陵蛇族,可常无恙自丢失内丹后早已在蛇族失势,他父亲已全无实权,虽他哥哥常无咎有能,为了权衡蛇族利益不至于为他拼个你死我活,你怎么能确定蛇族会有人去为他得罪韩图北?”

    “弟子有一颗龙珠,这件事常无恙自己就可以做。”

    “原来林初明也是你杀的,他就是当年想把你送给别人做伴床童子的那个?”

    卫疏风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南华轻飘飘地说道:“他当年也未能做成此事,你却剖了他的龙珠,你果然与你父亲不同,从骨子里便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卫疏风一语不发。

    南华足尖轻踮,飘然跃至空中,往京都里去了。

    卫疏风冷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他不像自己的父亲,可他却像自己的师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南华一手教出来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弟子……

    深林里,有草木微动。

    他擦了擦唇边的血,凝眸望着远处的幽林,袖中金丝如蛇一般游出箭袖,从幽林中拖出了一个人来。

    妙霖天既被拖了出来,便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拖着,一直到被拖到他面前,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头巾大敞着,根本不羞于以受伤的脸见到一个同辈的俊朗郎君。

    卫疏风一见她,轻笑道:“你竟能从太子眼下跑出来。”

    妙霖天神色微变,复又镇定下来,道:“当日一见只觉得你看着明朗实则阴险,却不知你竟知晓其中缘故,你是关清衡的同伴,你要杀我吗?”

    卫疏风手搭在腰侧剑柄上,绕着她打量了一圈,带着阳春消雪般的笑意,道:“我很欣赏你的冷静与聪慧,我不杀你,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许我还能帮你。”

    妙霖天冷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卫疏风黑眸中含着细碎的星光,合掌笑道:“听说前一段时间太子极力寻找阿勒公主妙霖天持神佑女,下令诛杀之,当时是你用太子身体下的令,想来你就是阿勒那位和亲的公主了。”

    妙霖天点了点头,“是我,可我的脸被关清徽毁了,你若想让我以公主的身份做些什么,怕已经是不能了。”

    卫疏风摆了摆手,道:“你的脸是小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妙霖天说道:“我要权利,比阿勒皇位还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