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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烈有些恼火地合上铁扇,瞪着墨九玄,对重黎恨恨道:“你到底是从哪捡来这么个活宝?”

    “咳咳。”

    这时,门却突然打开,漪兰君从外面进来,语气淡淡地:

    “孩子们被吓坏了,今晚怕是离不得我。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若是累了便先歇着吧,不必等我了。”

    虽然从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她十分确定方才那些话,他肯定是听到了。

    漪兰君刚退出去,花烈便也阴沉着脸告辞走了,三个人竟是不欢而散。

    墨九玄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小声问:“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哈。”

    重黎态度不阴不阳:“你方才这话插得极有水平啊。”

    “是,嘛。”

    以墨九玄那无比简单的脑子,完全猜不出她是要骂人还是夸人。

    “是啊。”

    重黎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带有任何情绪:“他原是打算劝我早些放手,被你这话一搅,若再劝便显得他居心不良;漪兰君听到这话,日后必是既不待见他、也要恼着我,花烈那般聪明乖觉的,有这层尴尬的关系在,自然也不好日日在他眼前瞎晃招人讨厌。而我呢,为避嫌疑也不方便再见他——所以,要不怎么说你这话十分有水平呢。”

    墨九玄听她这一分析,顿时有些傻眼。

    重黎又道:

    “花烈原是我挚友的弟子。他师父将他托付给我的时候,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崽子。他不仅人长得俊俏,又聪明讨人喜欢,我时常找他过来说话。时日久了,天帝也瞧着他不错,便有意让我嫁他。他位份低,就算心里不愿意又能怎么办?跟天帝说我两不合适、你再找别人问问?他有几个脑袋够天帝砍的?

    ……于是便日日躲着不见,天帝心里有数自然就不再提了。这事在天庭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你偏挑这时候说出来,可不就要招人多想么?”

    墨九玄当即双膝落地,哭丧着脸:“我就是随口一说,并没存什么旁的心思啊!”

    “我自然知道你那脑子就是保持平衡的,有跟没有也没差,哪里懂得这里头的缘故?”重黎冷笑道:“只是,你打量在座的哪个比你蠢?!岂能不会多想的?”

    墨九玄双手合十,讨饶道:“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罢了。”

    重黎摆摆手,独自朝屋外走去:“我是懒得跟你计较。只怕就你这不长进的德性,活不到我想杀你的时候,早就不知冤死在谁手里了!”

    重黎此时只觉得眼下诸事皆是不顺,郁闷得连脾气也懒怠发。

    她缓缓移步至庭院之中,抬头望见一轮皎洁的明月当空,海面上波光粼粼,便坐在那棵海棠树下的秋千上,一双深红的眸子微合,只静静侧耳听那片如酣睡般的温柔涛声。

    整个蓬莱都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庭院中草虫轻唱,远处涛声阵阵。九小只的房间里还亮着微黄的烛火,忽明忽暗,隐隐还能听到小团子们稚嫩的呢喃声。

    花烈方才说的那些,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我早已不是那个小小的地仙,我曾踏过堆积成山的白骨,走过汇流成河的血水;我的心肠曾经坚硬如铁,相处得时光越久,他便越会清楚地看到我不再是他的绫音,而是一个完全陌生、永生永世都将灵魂寄予在战场的上古战神。

    唉。

    想到这些,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见左右无人,索性提起裙子将一条腿翘到椅子上,大喇喇地摆了个十分豪放的大字形:

    特喵的,如今这世道,还有几个人能正经把劳资当女人看待?自己看着都累!索性不装了。

    重黎仰起头,放松地吐出一口胸中积聚已久的闷气——星空真是美啊。

    平时看起来那么普通的二十八宿,原来出现在夜空之中的时候竟然是如此闪耀。果然,当人的视角改变时,眼中的世界也就变得与以往大不相同了。然而她又不禁想到自己,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自己却似乎始终是个一成不变地存在。

    就像是座会呼吸的纪念碑,静静地看着世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可我是活的啊!我也是有感情的啊!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贪图他皮相好看,可我就是愿意这么看着他一辈子呢?天帝劝我罢手,花烈也是泼得一瓢好冷水,凭什么我就该在离恨天乖乖当个活死人呢?

    看似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连天帝都要让我三分,然而事实上连一个刚上天庭的小道士都敢私下嚼舌根猜测离恨天上到底养了几个男宠!麻卖批……简直气炸!

    好,这回我就坐实给你们看!不把这盆栽拐回家誓不罢休!也不枉费你们这些年白白编排我一场!

    正在咬牙切齿斗志满满地暗自握拳,墨九玄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怀里抱着个小酒坛子,手里拎着酒壶酒盏,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殿、殿下。”

    “干嘛?!”

    没来由地被吼了一句,墨九玄吓得一哆嗦,差点把酒盏失手丢出去。也不知主子哪来的一股邪火,他颤巍巍地揭了酒封,斟了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