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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座王府灯火通明,前厅正中央,沈武面色凝重,来回踱步,一旁的锦衣妇人红着一双眼睛,同样满脸愁容,不住地看向门外的方向,每每落空,眸中光影便暗淡一分,此人正是杜玉娥。

    杜玉娥身体本就孱弱,平日里鲜少在前院露面,午后一得知沈以宁失踪的消息,甚至连刚煎好的药也未顾得上,便心急火燎地赶了出来。

    “王妃,先把药喝了吧,郡主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侍奉她的婢女元怡又端了碗药上前,劝慰道。

    杜玉娥看也未看一眼,头偏向一边,拂袖淡淡道:“不喝,拿开。”

    沈武双手背在身后,双肩略微佝偻,见状,眉头蹙得更深,却也无可奈何,唯余一声叹息。

    直到满屋人的视线都瞬间聚集在一处。

    沈以宁刚一脚踏过门槛,杜玉娥本是盯着烛台发呆,听见动静回过神来,抬头见到女儿,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杜玉娥急忙起身,匆忙间将元怡放置在桌上的药碗打翻在地,瓷片碎了一地,她却宛若未觉地踩了过去,直奔门口。

    本就万分焦急,她正想张口询问,可话到嘴边又僵着嘴角,硬生生咽了下去。

    沈武尽量稳住脚步,长长吁出口气,将近半日都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松了开。

    杜玉娥看到沈以宁由上至下满是血淋淋的伤口,心如刀割,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无力至极。

    她声线颤抖,连忙唤道:“快!来人,给郡主包扎!”

    沈武原本也围上来查看沈以宁的伤势,如今不忍再看,目光扫到门外侯着的李统领,抬手招进来,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是由四皇子送回府上的,而早前负责护送郡主的那些弟兄,我们找到时,已尽数被残杀”

    沈武的神情更为严肃起来,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劫持郡主的人,可有线索?”

    “王爷放心,末将已派人着手去查,只不过方才路遇四皇子的侍卫,他们似是掳了两人回来。”李统领回道。

    “本王知道了,下去罢,将府中人好好安葬,处理好后事。”

    “是!只是需不需要末将去向四皇子要人?”

    沈武面色一凛:“再议,本王自有打算。”

    “遵命!”

    很快来人替沈以宁包扎好了伤口,期间杜玉娥反复命人去寻最有效的膏药,必不许留下疤痕。

    沈武平复好情绪,见已处理好伤口,一并秉退了所有下人,整座大厅只余他们三人。

    杜玉娥不解地看向沈武:“这是作甚?我还想叫元怡去替宁儿煎碗药来喝。”

    说罢,就要重新唤人。

    “夫人,且慢,”沈武出声阻止,非但没有回答杜玉娥的疑问,反倒是走到沈以宁身旁,“宁儿,今日之事,究竟是何情况?”

    杜玉娥气急,怒斥道:“沈武,你是气疯了?”

    谁料,却见沈以宁在微微愣怔之后,起身在自己跟前,缓缓跪下。

    “母妃,是女儿不孝,莫要怪父亲。”

    从沈以宁开口的那一刻起,杜玉娥便瞪大了哭得有些浮肿的眼睛,双眸在刹那间迸发出了一丝光亮,但又带着些微惊疑。

    她不自觉用手掌抚摸着沈以宁柔软细腻的侧脸,口中喃喃自语:“这这怎么是怎么一回事?”

    杜玉娥的反应虽早能预料一二,但依旧令沈以宁鼻尖一酸,她垂头不忍去看母亲的脸,结果在头埋下去的时候,眼中不知何时盛起的泪珠也滴落下去,坠开在她刚包扎好的纱布上,渗进伤口,隐隐作痛。

    下一秒,杜玉娥弯下腰将她抱进怀里片刻,又将她扶起来,就连华丽富贵的衣摆拖在地面也丝毫不去在意,尽是熟悉的气息,只听她心满意足地在沈以宁耳边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这亦是沈武时隔半年头一次听见女儿开口说话,那夜他虽已察觉端倪,但始终未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既已到了该挑明的地步,那便不仅仅是沈以宁自愿开口那么简单。

    沈以宁见父亲面色凝重,心事重重,自知他心中担忧,故而将今日之事,一一细说。

    “为何偏偏哪里都有四皇子的身影。”沈武疑惑不解。

    沈以宁内心也是这般思量。

    分明事事与他无关,却又事事将他相连。

    景昭像是在利用身份之便,透过插手一桩一件莫不相干的事,达到他的目的。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他口中的“杀之,灭之”,还是天子另有圣意,别有用心?

    叫人疑惑,又叫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但很快沈武抓回了重点。

    “宁儿,你刻意隐瞒耳疾一事已足半年,圣上当初亦关怀备至,你应当知晓,此举乃欺君之罪!”

    “欺君”二字一出,闻言之人无不浑身一震。

    好在,沈以宁已为这一场死局搏出三分良机。

    那是景昭许她的一条后路。

    可他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亏本生意。

    她回想起雨幕中救她于危难的那道人影,缓缓道:“四皇子想来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我”

    沈武不甚赞同地将她打断道:“历来皇家人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你小心为妙,之后的事,交给为父便好。”

    沈以宁默然不语,心中已然暗自下了决定,遂没再与他争论下去,却听杜玉娥发问。

    “宁儿,你的婢女呢,方才怎会就你一人回来?”杜玉娥一早便想问,秋霖作为沈以宁身边最得力的侍女,陪在她身边数年,且是个没有心眼的好孩子,这下竟不见人影,心中难免疑惑。

    沈以宁摇摇头,嘴角笑容有些牵强:“秋霖为保护我,受了些轻伤,我让她先去休养了。”

    王府守卫遇害的消息令杜玉娥感到后怕,如此她便放心了,她本就对下人极好,立刻说道:“难为那孩子了,忠心实属难得,理当重赏。”

    有了当初红樱背信弃主的事,这般形成对比,沈武亦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