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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心荷与程士诚告辞后,心里老是像是牵挂着什么未完之事,烦躁的很。

    她快步走着,想问问晴芳方才有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而且有一瞬间,她居然错觉顾凝熙就在左近,多么荒唐!

    到底没有问出口,手心微有汗意,像是提醒了陶心荷,自己还攥着晴芳送过来的纸条呢。

    简短的几个字却扰她半晌,陶心荷连忙装作不经意松手,将纸条丢弃路旁,十分想将不宁纷乱的思绪也这般利落简单地抛掉。

    晴芳紧跟她身后,知道居士自有考量,见状欲言又止,连陶心荷没按照之前说的?到河边寻回蔷娘,而是径直回了庄子,也没出声提醒。

    陶心蔷恰好在庄子里,不知为何,陶心荷见到妹妹的刹那怅然若失,自己更没有去河边一探究竟的理由了。

    纸条来历不明,但是直点“顾凝熙”,多半是冲着陶心荷来的。

    她没发现,自己从看到这个名字起,一直紧紧咬着唇瓣内侧,直到妹妹迎上来跟她撒娇,陶心荷?张嘴应答时,才意识到这一点,只怕挨近齿关的下唇软肉,已经破损出血丝了。

    陶心荷匆匆几句应付了陶心蔷,叮嘱她暂且莫去河边玩耍,之后吩咐晴芳安排几名孔武有力的家丁,到沿河一带巡逻两圈,看看有无可疑之人。

    至于她,则迅速闭口,走回自己房间,?来温吞清水漱口,果然吐出的第一二口微带红丝,后面才好些。

    陶心荷知道自己唇内有破口,便搁置玫瑰花茶,只捏着温水茶盏,送到嘴边又放下,如是者三,终究是一口未饮。

    她无意识摩挲着杯盏光滑温润的外壁,脑中像是坏掉的走马灯一样,过往种种与梦境片段,一帧一帧画面极不连贯,多数都闪现了顾凝熙,细细捕捉又定不下神,好不恼人。

    陶心荷对自己暗示,待杯中水不烫口了,啜饮半盏便回归利落洒脱的陶居士,将顾凝熙抛到脑后去。此时独处,理理思绪也好。

    她浑然忘却,杯中水被她无意识晃动出圈圈涟漪,几乎无热气冒出,此时正合饮用,再过片刻反而变冷,周围丫鬟可能会上前来委婉劝阻她,为主子更换呢。

    顾凝熙?死了?

    陶心荷知道纸条内容九成是诓骗她的,信不得,然而,她忍不住按照这个可能想下去。

    三年半前结缡不久,婆母过世,夫妇二人不是没有聊过生死。顾凝熙说他父母都年寿不永,担忧自己患有天生的脸盲奇症,是不是也活不过半百。陶心荷回想,自己当时对他说了什么?

    对了,她一身白色粗麻衣,服重孝,在八月炽热天气里被不缝边、不透气的衣裳又磨又捂,起了许多疹子,万分不适。

    然而与顾凝熙相处不到半月,不算谙熟,陶心荷矜持寡言,强忍着不在他面前挠搔。

    听闻此言,她却将袖子挽起,将一臂触目惊心、红点摞红点的痕迹展露给新婚夫君看,规劝道:“人谁无病?你丧父母,我母亦早逝,谁没有欲养亲不在的痛楚呢?”

    顾凝熙见状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半晌才轻轻俯/身,撮起嘴唇一一吹拂过新婚妻子的红疹,爱怜与愧疚交杂,呐呐不成语。

    陶心荷不自在地闪躲,却被顾凝熙虚虚环住手腕,从仆下手中接过清凉药膏,细细给陶心荷点滴涂抹。

    陶心荷羞红了脸,心底更添柔情,见满屋下人识趣退下,便听之任之夫君施为,继续她的劝慰之语:“若长辈们在天有灵,无非盼着子女康健长寿,夫君,婆母还未过七七,生魂说不定就流连在你附近,听到你这般自怨自艾,岂不伤心?”

    顾凝熙不假他人之手,虔诚妥帖地为陶心荷将全身红疹上了一遍药膏,非说孝心不在衣饰,命下人为陶心荷换上了紧急裁制的柔软纯白绡衣,他自己则继续穿着扎人难看的粗白麻衣,时不时喃喃:“康健长寿。我与娘子都?康健长寿。”

    后来呢?

    陶心荷仔细回忆,随着她越来越展现出管家才能,本来在婆母重病后单肩挑起新顾府的顾凝熙,咬牙克服脸盲症困难做好杂事免得婆母操心的顾凝熙,逐渐放心地将担子交接给了自己,信任乃至依赖自己,万事口头禅成了:“问夫人去。”“听夫人示下。”

    夫妇两人调笑时,陶心荷说过:“若我早逝,夫君续弦去哪里找我这样劳心劳力、事事包办的贤妻呢?”

    顾凝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