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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初霁做了一个不□□稳的梦。

    梦里,她仿佛沉入了深海里,被潮湿晦暗的海水彻底淹没。窒息感让她挣扎了起来,随着汹涌起伏的海浪不断地往海面上浮。

    游着游着,池初霁只觉得有什么缠住了她的脚踝。她扭头一看,却见一只巨大的章鱼在深海中探出了触手,朝她狠狠地甩来。

    一时间,池初霁只觉得四肢被禁锢。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样的束缚,却在短短几秒钟后,被自上而下地贯穿了身体。

    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撕开一样,又痛苦,又迷乱。

    池初霁在黑暗中挣扎了好一会,才不堪其扰地睁开迷离的眼睛。

    晦暗的深夜里,池初霁躺在床上,随着浪潮起伏身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光线聚拢在了她眼前,她仰头看着压在上方的模糊人影,呢喃了一声:“老师……”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跪在她上方的人影愣了一下,才低低笑了起来:“您醒了?”

    漆黑的夜里,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如泠泠山泉一般,清澈动人。

    在这样的声音里,池初霁的意识很快就回归了身体。

    她抬手,抓着乐希的手臂,哑着声音说:“谁让你乱来的。”

    睡前规规矩矩的,趁她睡着之后,就开始为非作歹。还以为她学乖了一点,原来还是这样不听话的孩子。

    乐希笑了一下,搂着她的腰亲昵地开口:“您准了的。”

    她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池初霁也非常的热情,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池初霁咬住了唇瓣,将自己的声音吞了进去。她仰头,将自己修长的脖颈暴露在乐希眼底,好一会才抓着她的肩膀轻轻颤了起来。

    四周静默了片刻,没一会池初霁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手抵在乐希的肩头,含糊不清地开口:“躺下。”

    乐希顿了顿,乖乖地躺了下去。

    池初霁顺势跪坐在了她身上,满头乌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气势凛然地开口:“不听话的孩子,妈妈要好好惩罚你。”

    乐希一下就愣住了。

    她仰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上那个如同母亲般威严的女人,没出息的成结了。

    她这是……池初霁这是……

    乐希的心跳剧烈无比,她呆呆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池初霁,只觉得自己命脉被她死死掐住了一般,浑身不敢动弹。

    池初霁勾唇,在黑暗中俯身,凑到乐希身前,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声音如初化的雪,透着一股松散劲:“你这种不乖的小孩,是不是特别欠缺妈妈的教育。”

    乐希滚了滚喉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全部都被堵住了。

    她啊啊了几声,好一会才哑着声音:“是……是我不乖……”

    “所以……”

    “妈……”

    “妈妈……”

    “请您……”

    “好好惩罚我吧。”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乐希忽然有种获得了解脱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顾禹葬礼的那天晚上,她曾短暂地拥有过,在喝醉酒的那天,她也短暂地拥有过……

    这是本能,这是无法抗拒的本能……

    她曾为此觉得恶心,为此觉得痛苦不堪,可是每个人在接受真实的自我时,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由“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到“我就是这样的人”,所要经历的心路历程实在是太痛苦了。

    从很久以前,乐希就清晰的明白,那天在沙滩上赵斯斯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这世界上最令人畏惧的道路,正是通向自我的道路。

    所以她畏惧,惶恐,甚至害怕到呕吐不止。

    可那是她真实的自我,是她无法摆脱的生物本能,是她禽兽一般的野望。

    即使她死死压抑,她也只能把那只野兽关在心底,无法彻底抹杀湮灭。

    正如黑塞所言:“我们作为人的任务是:在我们自己独一无二的个体生命中,在远离兽性接近人性的路上前进一步。”

    她恪守着这个信念,却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兽性从何而来。

    无法正视,所以无法解脱。

    可就在今天,她在池初霁的引领下,含糊不清地扭头瞥了一眼过往的岁月,似乎看到了那个一直以来被死死锁在心底的自己。

    那个仅有八岁,浑身都是黑色长毛,异瞳黑爪的怪物,就是丧失了双亲的自己。

    她被关在栅栏里,朝外界伸出手臂,哭着喊着:“妈妈抱抱……”

    在她前往医院却看到妈妈的尸体时……

    在她站在太平间看到母亲苍白的面容时……

    在她被顾明秀推入水中挣扎着往上爬时……

    在她被顾禹掐着脖子痛苦地流着眼泪时……

    在她被陌生人压在床上屈辱地袒露胴体时……

    在她蜷缩着身体躺在黑暗中,枯坐在沙发上等候着池初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