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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渺涵的表情变得很是耐人寻味。

    白芡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连忙改口解释:“这个暖床不是那个暖床,真的只是单纯字面上帮你把床暖好的意思。”

    原主这个身子太过娇贵,刚才坐着帮忙烧饭时,其实就隐隐有反抗的意图,被白芡愣是压下了。

    于是后来,发现融合的新灵魂要继续虐待自己的时候,彻底怒了,才让白芡连一口菜都没法吃下去。

    白芡想,简陋的饭不能吃,碗多半也没法帮忙洗,娇滴滴的大小姐,大概只有暖被窝这种事,是能做到的。

    池渺涵显然并没有误会什么,她只是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知道今天有几度吗?”

    此时距离高考刚结束还没多久,正是盛夏。

    现在已近黄昏,燥意已经退了不少,倒是不让人觉得热。

    听到对方的问题,白芡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惊慌,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出了足够完美的理由。

    她朝着池渺涵伸出手,趁着对方的手正捏着筷子在夹菜时,大胆地将冰凉的掌心放到了她从短袖中露出来的细腕上。

    “渺涵,你太瘦了,明天跟姐姐回家以后,姐姐要把你养得胖胖的。”

    这么说着,她又很识趣地在少女彻底黑下脸前把手缩了回来,冲着她摊开自己的掌心——那儿粉嫩光滑,每根手指都修长干净,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呵护过的。

    池渺涵的视线不自觉地在那上面顿了一瞬,余光触及自己的手,那双因长期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同她的比起来,大概也称不上是手。

    “你的身体太热了,刚才我帮你涂牙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姐姐身上很冰,晚上和你一起睡的话,刚刚好和你互补,渺涵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俩天生就是要做姐妹的呢。”

    少女对她温情期待的话语嗤之以鼻:“你非要我说几遍才满意?我说了不会抢你任何东西,那就不会抢你任何东西,你没必要再这么话里话外地试探,白芡,你自己不觉得累吗?”

    她实在是被这人坚持伪装的态度弄得没了生气的力气:“行,你想继续装就继续装,不就今天一晚吗,我就忍你一晚,从现在开始,随便你要做什么,别再打扰我吃饭了,可以吗?”

    池渺涵神情里满是不耐,说完收回视线,不打算继续理会她。

    结果白芡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要求:“不许叫我白芡,我是你的姐姐,以后你得叫我姐姐。”

    这本该是一种颐指气使的让人厌恶的命令语气,却因为少女的表情不够刁蛮,语气不够刻薄,而变得只让人觉得有种撒娇的意味在。

    池渺涵皱眉:“我没和你那么熟,别在我面前撒娇,我可不会像你爸一样宠着你。”

    白芡:???

    显然池渺涵的后半句话更有问题,她忽视对方前面的话,认真道:“他不仅是我的爸爸,以后也会是你的爸爸。”

    少女抬眸冷冷地看她一眼,旋即嘲弄地勾起半边唇:“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有一个爸爸的话,姐姐,你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走。”

    她的任务本质只是要阻止池渺涵和渣男的联姻,如果没有“原主”在,那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发生。

    听到她如此迅速又大方的回答,池渺涵眼中的嘲讽味道越发深了:“姐姐真是大方啊,但是你不想要的,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你以为我听了你假惺惺的话,就会感动得要命吗?究竟是你蠢还是我蠢,真要去论,你才是偷了我十多年人生的人,现在以一副这样施舍的语气说要把原本就是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自己都不会为自己感到脸红羞耻吗?”

    话说到这地步,也算是要彻底和对方撕破脸了。

    如果白芡听完,还能继续这么装,她倒是可能会有些佩服她。

    ——敬佩她为了达成目的,而隐忍至此。

    少女的回答,并不算太过意外。

    “对,因为我偷走了你的十多年人生,所以未来的每一天,我会加倍对你好,以此来弥补你这些年受过的苦。”

    她的目光太过真诚,里头蕴含的感情,像是静静躺在湖底的鹅卵石,湖面清澈,叫人一眼就能看透它的底。

    池渺涵没法从对方眼里捕捉到其他任何异样的情绪,就好像那只是一张刚从厂里制作出来的白纸,上头干净得连一点污迹都找不到。

    白芡把话题断在了这个地方:“那么现在,姐姐就先去帮你暖床了。”

    池渺涵回过神时,简陋的厨房里已经没有了白芡的身影。

    家里没有客厅,卧室和厨房之间,除了泛黄的墙,只剩下一块布裁成的门帘,用来隔开二者。

    她起身掀开门帘追了过去,正好看见脱完鞋、整个人作势就要躺进被窝里的少女。

    “我没说让你睡我的床。”

    白芡动作一顿,随即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在少女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中,光明正大地躺了进去。

    细白的手搭在那条廉价又满是补丁的床单上,一黄一白的视觉差异,让人觉得分外碍眼。

    池渺涵站到了床边,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今天能够一直不露出本性的原因,很可能是在等待自己的“出手”,一旦“恶意伤害”的“罪/名”完成,那么不需要她再像之前那般委屈假哭,自然就能让心疼她的父母把池渺涵赶出去。

    啧,她最讨厌这种言行不一的人了。

    既然对方的无声宣战已经开始,池渺涵终于被激出了逆反心理。

    她想,这都是你逼我的,明明我已经说过这么多遍了,你偏不肯信,既然如此,我索性就顺了你的意。

    白芡觉得她沉默的时间实在太过冗长,她都快把被窝捂热了,对方却迟迟没有开口赶人。

    这很不对劲。

    原本侧身背对着斑驳墙壁的少女转过了身,视线不期然地撞上正紧盯着她后脑的少女,对方眸色泛沉,面容半隐在并不是太明亮的屋里,叫人看出了一丝心慌感。

    “渺涵?”

    池渺涵突地笑了,像是明亮的光线穿破漆黑的夜,使得她原本晦涩的神情,也变得多了点生气。

    “姐姐还是晚上再帮我暖床吧,姐姐应该没忘记我的手刚被烫伤吧,正好我饭也吃完了,不如姐姐现在帮我去厨房把碗先洗了吧?没记错的话,姐姐自己刚才好像就是想这么干的,姐姐应该不会反悔吧?”

    她一口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姐姐”,听得人耳膜阵阵地泛着疼。

    白芡忍着那阵不适感,温顺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池渺涵对她的反应不再感到惊讶,反而已经认定了她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做这种事,她的笑意未达眼底:“那就谢谢姐姐了。”

    ……

    哐。

    清脆的一声响。

    刚沾上洗洁精的碗,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好在碗是不锈钢材质的,就算砸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也没有瞬间就被磕碎。

    身边的池渺涵继续袖手旁观,对于白大小姐“笨手笨脚”的行为,不再像之前一样冷嘲热讽,反而是带着点催促性的“鼓励”。

    “没事的,姐姐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生疏了点也是正常的,姐姐把它捡起来继续洗吧,我会在这陪着姐姐的。”

    假意安抚的池渺涵冷眼看着对方真的弯腰去把碗捡了起来,那副将委屈埋在心底,忍辱负重地不在面上显露分毫的神情,实在让人感到敬佩。

    碗上沾了灰,自然该将它浸回去过一下水,白芡这么做了,但在将它从盆中拿出来打算再次开始清洗时,哐当一声。

    这回的碗,滚到了池渺涵的脚边。

    “……”

    白芡很无辜地试图解释:“渺涵,姐姐是真的想帮——”

    “我当然知道姐姐是想帮我洗碗了,我可没有打算怪姐姐啊,姐姐不用跟我解释的,只要姐姐把碗洗完就可以了,我会在这陪着姐姐的,反正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姐姐就算洗到半夜,我也不会生气的。”

    嘴上这般说着,身子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离那个又被弄脏的碗,远了一些。

    她丝毫没有想要俯下/身帮人把碗顺手捡起的想法,如同刚才一般,继续做个旁观者,看着少女不得不朝她这边靠近,又一次弯腰把碗捡起。

    白芡开始第三次洗碗。

    不出她所料,很快又响起了同样清脆的一阵当啷响。

    池渺涵还没开口继续“鼓励”,就听到一阵委屈到极致的呜咽声,倏地从前方人口中传来。

    她眼皮一跳,看见对方朝自己转过了头。

    少女似乎是水做成的。

    一双漂亮干净的眼,此刻却不断往外溢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眼尾被晕成了最深的红色,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实在惹人怜惜。

    白芡抬起干净的手腕擦了下眼,试图阻止这并不在她情绪期许内的生理反应。

    可抹掉眼泪的后果,就是身体因为不满而继续往外淌泪。

    她想要解释,一开口,完全只是像在撒娇的绵绵软音:“渺涵,不是我想哭的,是这个——”

    池渺涵不是第一次听白芡哭。

    或许是少女那天的哭声是被电流过滤过的缘故,她听着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只觉得像是有人在锯木头一样的嘈杂难听。

    可是现在,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是同一副嗓,明明也该是让人厌烦的假哭,那低泣的声音,却只让人感到了耳膜的颤动。

    ——是一种有人用细小的羽毛在那上头轻轻撩拨过,而引来的让人浑身酥/麻的痒意。

    池渺涵有些语气不稳地开口打断她后头的解释:“姐姐,你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我还以为,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呢。”

    白芡想要继续解释:“真的,我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